政和3年立夏时节,太学的入学季,那场面当真是热闹非凡。贡院的廊下挤满了各地赶来求学的举子,他们怀揣着梦想与抱负,眼神中满是对未来的期许。
陈太初也夹杂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手中紧紧捏着太学牙牌,努力在拥挤的人潮中寻找着前进的方向。 此时,前头一个胖举子正与学录争得不可开交。
胖举子双手死死抱住一本《论语注疏》,涨红了脸,大声辩解道:“学生这《论语注疏》千真万确是祖传的!您瞧瞧这上头的朱批,那可是范文正公亲笔啊!”
学录一听,气得把手中的戒尺往桌上猛地一拍,将那本《论语注疏》夺过来,使劲摔得啪啪作响,怒喝道:“范仲淹死了都七十多年了!你祖上就算祖坟冒青烟,又怎么可能得到他的批注?你莫要在此胡搅蛮缠,扰乱入学秩序!”
好不容易轮到陈太初,学录接过他递来的文书,翻看着糖坊担保文书,忍不住直咂嘴,满脸狐疑地说道:“陈解元,你这保人可真是有趣,‘潘楼街糖霜陈记’也能拿来作保?这在太学入学担保里,可真是头一遭啊。”
陈太初却不慌不忙,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伸手从怀中摸出油纸包的薄荷糖,递到学录面前,说道:“先生不妨尝尝这个,这薄荷糖提神醒脑,您平日里批改课业,劳心费神,吃了它最是适宜不过。”
学录半信半疑地接过糖,放入口中含着。没过一会儿,他原本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突然兴奋地一拍桌子,大声说道:“妙哉!这就叫‘书中自有甜如蜜’啊!”说罢,他拿起朱笔,大笔一挥,竟把陈太初分到了最为清幽的西斋。
陈太初心中暗喜,赶忙谢过学录,怀揣着牙牌,朝着西斋的方向走去。
陈太初刚在西斋安顿好,王大郎就像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只见他大大咧咧地蹲在糖缸上,手里还啃着炊饼,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官人,东市刘掌柜要三百斤糖霜,说是拿去腌脆梅呢!洒家告诉他没货,嘿,您猜怎么着?他居然要拿闺女抵债……”
正坐在桌前准备研习课业的陈太初,听到这话,差点打翻了砚台,他惊讶地问道:“你应了?”
王大郎挠了挠头,憨笑着说道:“哪能呢!洒家说咱只收现钱,他闺女吃太多,咱可养不起!
不过墨染那小子收了刘家两筐青梅,说是要酿什么……什么汽水?洒家也没听明白。”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砰“的”一声,房门被推开,随即就听见书童墨染的叫声:“官人成了!”。紧接着,墨染顶着一头青梅渣,满脸兴奋地冲了进来,大喊道:“成了!公子快看这‘雪泡缩脾饮’!”只见他手中捧着一个琉璃盏,盏中的液体气泡翻腾,竟真有几分像陈太初前世在街边便利店冰柜里看到的可乐模样。
陈太初接过琉璃盏,轻轻抿了一口,那熟悉的气泡在舌尖跳跃,恍惚间,他仿佛穿越回了前世,耳边似乎还能听到便利店冰柜打开时,汽水嘶嘶作响的声音。
陈太初心中一动,觉得这“雪泡缩脾饮”或许能成为糖坊的又一商机,只是还需要再观察观察它在市场上的反应。
在太学的日子过得倒也充实,陈太初在课业之余,也不忘拓展自己的人脉。端午节,他听闻“金石学社”在茶楼雅间举办活动,便欣然前往。
一进雅间,他就瞧见了个熟人——赵明诚正捧着《金石录》残卷,与旁人争得面红耳赤。 赵明诚手指着残卷上的文字,激动地比划着说道:“这汉瓦当‘长乐未央’四字,笔势刚劲如刀,尽显大汉时期的雄浑风骨……”
“赵兄且看这个。”陈太初走上前,从怀中摸出糖坊刻模用的陶范,递到赵明诚面前,“这是昨日新制的‘元晦’二字,您瞧瞧可有金石之气?”
众人一听,纷纷围拢过来。看着陶范上的字,不禁满座哗然。
就在这时,雅间的帘子突然被掀开,李清照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进来。她的罗裙上沾着些许糖霜,显然是刚从潘楼街过来。
李清照看了看陶范上的纹路,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说道:“陈小友这糖模纹路古朴自然,倒比某些拓本还多了几分古拙之意。”
李清照在金石研究方面造诣颇深,她这一番话,让众人对陈太初的糖模顿时刮目相看,也对陈太初本人的才情多了几分钦佩。
时光悄然流转,不知不觉间,暮色渐渐染红了汴河。这日,陈太初被同年好友硬拉着进了撷芳阁。阁中行首娘子正手持酒觞,笑意盈盈地说道:“诸君今日齐聚于此,不妨以‘糖’字作诗,奴家抚琴相和,为这良辰美景添些雅趣。”
“我来!”醉醺醺的刘举子一拍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大声吟道:“糖霜胜雪唇齿香……”
“俗了俗了!”
众人哄笑起来,觉得这诗太过直白,毫无韵味可言。
陈太初微微一笑,起身走到桌前,蘸了蘸酒,在案上写道:“糖缠世味千丝绕,玉冰烧尽万古愁。” 刹那间,满堂寂静。众人都被这两句诗所蕴含的深刻意境所震撼。
就在这时,珠帘后转出一个戴面纱的女子,她轻轻拨动琴弦,竟是《青玉案》的调子。陈太初心中一惊,听这琴音,就知道此人绝对琴艺高超!有听说李师师的琴艺高超,在东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该不是她在此处抚琴?难道也是听闻了这场以“糖”字作诗的文宴,特意前来凑趣?
文宴结束,众人纷纷散去。“陈解元留步。”
散席时,龟奴悄悄走到陈太初身边,塞给他一张洒金帖,低声说道:“蔡太师府上三日后举办赏荷宴,特邀请您参加。”
陈太初接过帖子,墨染凑近细嗅,脸色微变,小声说道:“公子,帖上熏的是龙涎香,可里头还掺了曼陀罗花粉。”
陈太初眉头微皱,略作思索后,随手把帖子扔进了糖篓,说道:“告诉刘掌柜,明日先供蔡府三百斤糖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