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案上的檀香袅袅升起,在昏暗的房间里盘旋。我跪坐在蒲团上,看着姨妈闭目凝神。她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对襟褂子,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整个人笼罩在香烟缭绕中,显得格外神秘。
"你来了。"姨妈忽然开口,声音沙哑。我吓了一跳,连忙应声。她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似乎藏着什么我看不懂的东西。
"东街老李家的小孙子,昨晚发高烧了吧?"姨妈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香案,"你回去告诉他们,是孩子贪玩,在祠堂后面那棵老槐树下撒了泡尿。让老李头准备三炷香,一叠纸钱,今晚子时去树下赔个不是。"
我记下这话,心里却直打鼓。老李家的小孙子确实病了,可这事跟槐树有什么关系?正想着,姨妈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我连忙起身要去扶她,她却摆摆手:"没事,菩萨在提醒我,今天的话说多了。"
我注意到她的右手在微微发抖,掌心有一道淡淡的红痕,像是被什么打过似的。这让我想起她说过的话——菩萨会在梦里教她写字,写不好就要打手心。以前我总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可现在看着那道红痕,心里莫名发毛。
"你回去吧。"姨妈重新闭上眼睛,"记住,让老李头一定要在子时去,过了时辰就不灵了。"
我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香烟缭绕中,姨妈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她保持着打坐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泥塑的菩萨像。
第二天一早,我就听说老李家的小孙子退烧了。老李头拉着我的手千恩万谢,说昨晚按姨妈说的去赔了不是,今早孩子就活蹦乱跳了。我站在老槐树下,看着那堆烧尽的纸钱,忽然觉得后背发凉。
这棵树我从小看到大,此刻却觉得格外陌生。斑驳的树皮上似乎浮现出一张模糊的人脸,我使劲揉了揉眼睛,那张脸又消失了。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在窃窃私语。
我转身要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啪"的一声轻响。回头一看,一根枯枝掉在地上,断口处渗出暗红色的汁液,像极了人的血。我快步离开,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树后注视着我。
回到家,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夜,我听见院子里有脚步声,起身从窗户往外看,只见姨妈跪在月光下,面前摆着香案。她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月光照在她身上,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可那影子......那影子分明不是姨妈的!那是一个高大的、戴着宝冠的身影,手持净瓶,分明是一尊菩萨像的影子!我使劲掐了自己一把,再睁眼时,影子又恢复了正常。
第二天,我鼓起勇气问姨妈:"您真的能看见菩萨吗?"
姨妈正在写字,闻言笔尖一顿,纸上晕开一团墨迹。她放下毛笔,轻轻摩挲着右手掌心的红痕:"信则有,不信则无。菩萨不是用眼睛看的,是用心看的。"
我注意到她的字迹忽然变得潦草,完全不像平时那般工整。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姨妈,您没事吧?"我上前扶住她。
她摆摆手,声音有些发抖:"今天......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回去的时候,绕开祠堂后面的老槐树走。"
我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忽然发现她的右手掌心又多了一道红痕,比之前那道更深更红,像是刚被打过一样。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问出口。
走出院子时,我鬼使神差地往祠堂方向看了一眼。老槐树下似乎站着一个人影,穿着藏青色的褂子,花白的头发挽成一个髻。我使劲揉了揉眼睛,那人影又消失了。
风里传来若有若无的檀香味,我快步离开,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注视着我。
那天之后,我开始留意姨妈的异常。她右手掌心的红痕越来越多,有时一天能添两三道。她的字迹也变得时好时坏,好的时候龙飞凤舞,坏的时候歪歪扭扭,就像两个人在争夺一支笔。
这天傍晚,我又去看望姨妈。刚进院子,就听见屋里传来"啪"的一声脆响,像是竹板打在肉上的声音。我快步冲进去,只见姨妈跪在香案前,右手高高举起,左手摊开掌心,一下下地往自己手上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