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比宁雨想象中还要破败。
断壁残垣间爬满藤蔓,大殿的屋顶塌了一半,雨水顺着缺口倾泻而下,在地面积出一个个小水洼。唯一完好的偏殿门口挂着块摇摇欲坠的匾额,上面"听雨轩"三个字已经褪色剥落。
"就是这里。"云无月的声音虚弱但坚定。她的脸色在雨中显得更加苍白,左腕上的青黑色已经蔓延到小臂。
宁雨担忧地看着她:"你需要立刻休息。"
云无月摇头:"没时间了。"她指向听雨轩,"里面有我需要的东西,扶我进去。"
宁雨搀扶着她跨过门槛,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合了霉味和古老香火气息的怪味。借着破窗透入的微光,宁雨看到室内堆满了杂物,最显眼的是一张积满灰尘的供桌,上面放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
云无月看到铁盒,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她挣脱宁雨的手,踉跄着走到供桌前,颤抖的手指抚过铁盒表面的纹路。
"二十年了..."她喃喃自语,"居然还在。"
宁雨好奇地凑近:"这是什么?"
云无月没有回答,而是咬破手指,将一滴血滴在铁盒的锁孔处。随着"咔嗒"一声轻响,盒盖自动弹开。里面是一卷泛黄的绢布和一个小瓷瓶。
云无月如获至宝地拿起瓷瓶,倒出一粒碧绿色的药丸吞下。几乎是立竿见影地,她手臂上的青黑色开始消退,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
"血雨针的反噬。"她注意到宁雨的目光,简短解释道,"每次使用都会让毒素积累,需要特制解药。"
宁雨点点头,目光转向那卷绢布:"那是什么?"
云无月犹豫了一下,缓缓展开绢布。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还配有人体经脉图。
""雨师"秘传心法。"她轻声道,"你父亲和我父亲当年一起在这里参悟的。"
宁雨心头一震,伸手想拿来看,云无月却迅速卷起绢布。
"现在还不行。"她严肃地说,"你需要先学会控制雨种,否则强行修炼会要了你的命。"
宁雨收回手,有些失落:"那现在该怎么做?"
云无月环顾四周,指向墙角一块相对干燥的空地:"坐下,我教你基础引导术。"
屋外的雨声渐密,雨滴敲击残瓦的声音形成一种奇特的韵律。宁雨盘腿而坐,厌刀横放膝前。云无月坐在他对面,两人之间仅有一臂之隔。
"闭上眼睛。"她轻声指导,"感受你体内的雨种。"
宁雨依言闭眼,尝试集中注意力。起初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渐渐地,他察觉到丹田处有一团温暖的能量,像是一颗被雨水滋润的种子,正在缓慢发芽。
"我感觉到它了。"宁雨低声说。
"很好。"云无月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现在,想象你是一场春雨,轻柔地唤醒大地..."
宁雨按照指示,在脑海中构建出春日细雨的画面。奇妙的是,体内的那团能量似乎回应着他的想象,开始有规律地脉动,每一次跳动都释放出温和的力量,流向四肢百骸。
"就是这样。"云无月的声音带着赞许,"现在尝试引导这股力量沿着任脉上升,经膻中,过天突,至百会..."
宁雨努力控制着那股能量按照她说的路线运行。起初很顺利,但当能量到达咽喉部位时,突然变得狂暴起来,像是决堤的洪水般不受控制。他痛苦地闷哼一声,全身肌肉绷紧。
"稳住!"云无月喝道,"别抗拒它,引导它!"
宁雨咬紧牙关,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那股能量在体内横冲直撞,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一双冰凉的手按上了他的太阳穴。
刹那间,一股清凉的气息从接触点流入,与他体内狂暴的能量相遇。两股力量如同水火交融,产生奇妙的平衡。宁雨的痛苦立刻减轻,呼吸也逐渐平稳下来。
"跟着我的引导。"云无月的声音近在咫尺,"我的真气会暂时稳定你的雨种。"
宁雨感到她的真气如同一缕清泉,在自己经脉中流淌,所过之处,狂暴的雨种能量变得温顺起来。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能清晰地"看"到体内每一道真气的走向,就像观察雨水在玻璃上流动的轨迹一样分明。
"这就是...内视?"宁雨惊讶地问。这是父亲提过但从未教过他的高深境界。
"雨种赋予的能力之一。"云无月的声音有些吃力,"集中精神,记住这个循环路线。"
宁雨不敢怠慢,全神贯注地记忆着真气运行的路径。三遍循环后,他已经能够勉强引导雨种能量完成一个小周天。每一次循环,能量就温顺一分,与他的融合也更深入一分。
"可以了。"云无月突然撤回双手,"再继续你会承受不住。"
宁雨睁开眼,发现云无月面色惨白,嘴唇失去了血色。他这才意识到,刚才的引导对她消耗极大。
"你没事吧?"宁雨关切地问。
云无月摇摇头,却突然咳嗽起来,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宁雨慌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为什么这么勉强自己?"宁雨又急又怒,"我可以慢慢学的!"
云无月虚弱地笑了笑:"没时间了...他们很快会找到这里。"她指向供桌上的绢布,"那上面有心法口诀,等我恢复些力气再教你认..."
话未说完,她的头一歪,昏倒在宁雨怀中。
"云无月!"宁雨轻拍她的脸颊,没有反应。他小心地探了探她的鼻息和脉搏,确认只是力竭昏迷,这才稍稍放心。
屋外的雨声更急了,风从破损的窗棂灌入,吹得供桌上的烛火摇曳不定。宁雨将云无月轻轻放在干燥的草垫上,脱下外衣盖在她身上。做完这些,他走到供桌前,犹豫地看着那卷绢布。
"只看一眼..."宁雨对自己说,小心地展开绢布。
出乎意料的是,绢布上除了文字,还有精细的图画——那是两个男子在雨中练武的场景。其中一人持刀,招式赫然是宁家刀法;另一人则双手持针,姿势与云无月的"血雨针"如出一辙。图画旁边题着"夏雨春雨"四个小字。
宁雨心头一震,继续往下看。绢布后半部分记载的是一种名为"雨灵诀"的心法,详细描述了如何借助雨水修炼和战斗。其中一段特别标注的文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雨种者,天地灵气所钟。得雨种者,可控雨为兵,借雨为目,化雨为甲。然雨种有阴阳之分,阳者刚猛易折,阴者绵长易衰,唯有阴阳相济,方得大成..."
宁雨正看得入神,突然听到云无月发出一声轻吟。他连忙卷好绢布放回原处,转身回到她身边。
云无月在昏迷中眉头紧锁,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似乎正经历什么可怕的梦境。
"不...父亲...不要..."她断断续续地呓语着,"宁...宁叔叔...对不起..."
宁雨浑身一震。宁叔叔?难道是指他父亲?
"云无月?"他轻声呼唤,"你梦到什么了?"
云无月没有醒来,但她的呓语更加清晰了:"父亲...你答应过...不伤害他们的..."
宁雨的心沉了下去。从这些只言片语中,他拼凑出一个可怕的猜想——云无月的父亲,也就是"雨师"的首领,很可能与他父亲的死有关。
这个念头让他胃部绞痛。如果真是这样,云无月接近他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监视?还是为了...
"唔..."云无月的眼皮颤动,似乎即将醒来。宁雨迅速调整表情,将疑虑暂时压下。
"宁...雨?"云无月睁开眼,迷茫地环顾四周,"我昏迷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