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里的石阶长满青苔,每一步都滑得像踩在冰块上。林秋白扶着潮湿的石壁往下走,手电筒的光束扫过两侧,突然发现墙面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咒,朱砂早已褪色,却仍能感受到微弱的灵力波动。走到第七个台阶时,脚下的石头突然凹陷,他猛地抓住墙沿,才没掉进突然出现的暗坑 —— 里面堆着十几具风干的尸体,双手反绑呈跪拜状,额头正中央都嵌着一枚铜钱。
"爸你到底在搞什么..." 他的声音在地道里回荡,惊起几只蝙蝠。当光束扫过最深处的尸体时,他浑身血液仿佛凝固 —— 那具尸体穿着和父亲同款的青布长袍,虽然面容腐烂,但左手上的三道疤痕,和父亲当年救他时被野狗抓伤的位置一模一样。
"啪嗒。"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他手背上。林秋白抬头,只见头顶的石缝里渗出暗红色的水渍,在石壁上勾勒出一个扭曲的 "赶" 字。铜钱吊坠突然剧烈震动,他腰间的《阴阳箓》无风自动,书页哗啦啦翻到 "赶尸人禁忌" 那章:"尸行七步,魂归九幽;见尸不哭,见符不拾。"
身后突然传来石门关闭的巨响。他转身望去,刚才下来的暗门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刻着赶尸图腾的石墙,十二个僵尸抬着棺木的浮雕上,每具僵尸的眼睛都在跟着他转动。
"小伙子,发什么呆呢?"
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秋白抬头,发现上方五米处有个方形洞口,一个独眼老者正探着半个身子,腰间挂着酒葫芦,手里拎着盏写着 "辰州" 二字的白纸灯笼。见他抬头,老者打了个酒嗝:"抓紧爬上来,子时过半,阴尸该上路了。"
来不及多想,林秋白抓住石壁上凸起的石块往上爬。快到洞口时,老者突然松手,灯笼砸在他肩上:"躲!"
三道黑影从下方掠过,刚才暗坑里的尸体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指甲暴涨三寸,泛着青紫色的幽光。林秋白险险抓住洞口边缘,老者拎着他后领把人拽上来,顺手甩出三张黄符:"镇!"
符纸贴在僵尸眉心,顿时发出滋滋的灼烧声。老者踢了踢酒葫芦:"跑!"
两人在狭窄的地道里狂奔,身后传来尸体关节错位的 "咔咔" 声。拐过第三个弯道时,老者突然停步,从怀里掏出一把糯米撒向后方:"看好了,这是赶尸门的 " 驱尸散 ",专克刚起尸的阴尸。"
糯米落地即燃,蓝色火焰中浮现出 "辰州符" 的纹路。林秋白趁机打量老者:左眼蒙着皮制眼罩,右耳戴着三枚银环,青色长袍上绣着褪色的赶尸图腾,腰间别着个牛皮腰包,露出半截刻着星象的桃木剑。
"我叫张铁嘴,赶尸门第十八代传人。" 老者打了个响指,灯笼重新亮起,"你爹林正阳,是我当年在茅山学艺的师弟。"
"我爹?" 林秋白瞳孔骤缩,"他在哪?十年前他..."
"嘘 ——" 张铁嘴突然捂住他的嘴,灯笼光芒瞬间熄灭。黑暗中,林秋白听见前方传来 "簌簌" 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拖着铁链在行走。老者在他耳边低语:"阴尸群,至少三十具。跟紧我,千万别回头。"
灯笼重新亮起时,前方的地道里已经站满了僵尸,青紫色的皮肤在幽光下泛着油光,最前面的僵尸胸口贴着张泛黄的符纸,正是父亲失踪前常画的 "引魂符"。
张铁嘴从腰包掏出七枚铜钱,按北斗方位摆在地上:"踩着我的脚印走,千万别踩空。" 他突然提高声音,用湘西方言唱起赶尸调:"头七魂,二七魄,三七守着奈河桥;赶尸匠,举灯笼,莫让阴魂迷了道 ——"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僵尸们仿佛被定住,缓缓转向两侧,中间让出一条通道。林秋白注意到,每具僵尸的脚踝上都系着红绳,另一端连着张铁嘴手中的灯笼。
"这是赶尸门的 " 引魂灯 " 秘术。" 老者边走边说,"当年你爹执意下山结婚,触犯了茅山戒律,被逐出师门。后来他加入我们赶尸门,成了唯一的外姓弟子..."
话音未落,地道深处突然传来尖锐的啸声。最末尾的僵尸突然转身,红绳 "崩" 地断裂,浑浊的眼球死死盯着林秋白。张铁嘴脸色大变:"糟了,有人破了我的引魂阵!"
僵尸们同时转头,指甲在石壁上刮出刺耳的声响。老者一把将林秋白推向旁边的暗门:"走!顺着河沟一直往西,看见挂着三盏白灯笼的客栈就进去,千万别跟穿苗绣的人说话!"
暗门后是条狭窄的水洞,腐叶和淤泥的气味扑面而来。林秋白回头望去,张铁嘴已经掏出桃木剑,独眼在黑暗中泛着精光:"滚你娘的!爷爷今天没带黑驴蹄子,就拿你们下酒!"
冰冷的河水没过膝盖,林秋白咬牙往前跑,身后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符咒燃烧的噼啪声。也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丝光亮,他爬上河沟,发现自己置身于湘西的崇山峻岭中,月光透过云层,照见山路上挂着三盏白灯笼,灯笼下的木牌歪歪斜斜写着 "赶尸客栈" 四个朱砂字。
客栈木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昏黄的灯光。林秋白刚要推门,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你这苗女三更半夜住店,还带着金蚕蛊,当我赶尸客栈是菜市场?"
"老东西,我付了三倍房钱。" 另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带着浓重的湘西口音,"再说了,你赶尸门和我们巫蛊教井水不犯河水,少管闲事。"
林秋白浑身紧绷 —— 张铁嘴说过别跟穿苗绣的人说话。他正要离开,门突然 "吱呀" 打开,一个戴着银饰的少女站在门口,月光映着她眉心的朱砂痣,苗绣裙摆上绣着栩栩如生的金蚕图案,腰间皮袋装着几只蠕动的蚕蛹。
"汉人?" 少女上下打量他,鼻尖动了动,"身上有赶尸门的气息... 还有《阴阳箓》的味道?"
不等他反应,少女突然出手,指尖闪过一道银光,一枚细如发丝的银针已经抵住他咽喉:"说,张铁嘴在哪?"
林秋白本能地后仰,后腰撞上门框,铜钱吊坠硌得生疼。他这才看清,少女眼底泛着淡淡的金色,正是《阴阳箓》里记载的 "蛊眼"—— 中了蛊毒的人才会有的特征。
"阿月,不得无礼。"
客栈里传来老者的咳嗽声。一个驼背老人拄着拐杖走出来,看见林秋白腰间的铜钱吊坠,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正阳兄的儿子?快进来,外面阴尸群要来了。"
阿月闻言收回银针,却仍紧盯着他:"先说好,他要是赶尸门的人,我可不跟仇家同住一屋。"
客栈内摆满了赶尸用的道具:墙角堆着半人高的纸人,房梁上挂着七盏引魂灯,柜台后面的架子上摆着各种符咒和装着朱砂的陶罐。驼背老人指了指火塘边的空位:"我是客栈老板李老头,这位是... 咳,来投宿的苗疆客人。"
林秋白刚坐下,阿月突然凑过来,鼻尖几乎碰到他脖子:"奇怪,你身上既有生人阳气,又有阴尸气息... 还有,你刚才在地道里见过我师父?"
"你师父是谁?"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躲,手却悄悄摸向怀里的《阴阳箓》。
少女突然冷笑,从皮袋里取出一只金蚕:"不说实话,就让小金尝尝人血的味道。" 金蚕在她掌心蠕动,翅膀上的花纹竟和他老宅暗门的图腾一模一样。
火塘里的木柴突然炸开,火星溅在林秋白手背上。他想起张铁嘴的警告,正要开口,客栈外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窗纸上映出无数晃动的影子 —— 是阴尸群追来了。
李老头脸色大变,抓起墙上的铜锣就敲:"快!堵住门窗!把 " 三不赶 " 符贴满外墙!"
阿月咒骂一声,将金蚕抛向屋顶:"小金,守着天井!" 转身又掏出十几枚银针,钉在木门上的关键位置。林秋白趁机翻开《阴阳箓》,找到 "固门符" 的画法,咬破指尖在掌心画符,按在门框上:"天罗地网,万邪莫入!"
符咒光芒亮起的瞬间,第一具僵尸撞上木门。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阿月突然惊呼:"不对,这些阴尸被下了 " 尸煞蛊 ",普通符咒不管用!"
她从腰间抽出银鞭,鞭梢缠着细小的蛊虫:"看好了汉人,这是我们巫蛊教的 " 血鞭蛊 "!" 银鞭甩出,蛊虫化作血色光刃,直接将僵尸头颅斩落。但诡异的是,头颅落地后仍在蠕动,伤口处涌出黑色尸毒。
林秋白突然想起《阴阳箓》里的记载:"尸煞蛊,需以生魂为引。" 他望向僵尸们的眉心,果然在符纸下方,隐约可见一个极小的骷髅印记 —— 正是巫蛊教的尸煞蛊标记。
"用铜钱砸他们眉心!" 他大喊着扯下脖子上的吊坠,"这是开过光的镇魂钱!"
五枚铜钱飞出,精准击中最前面的五具僵尸。金光闪过,骷髅印记发出 "滋啦" 的灼烧声,僵尸们顿时僵直不动。阿月趁机甩出银鞭,将它们的尸体扫进火塘,尸油燃烧的臭味弥漫整个客栈。
"没想到你还懂蛊术。" 她擦了擦额角的汗,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过... 你这铜钱,为什么会让我的金蚕害怕?"
不等他回答,窗外突然传来狼嚎。李老头掀开窗帘一角,脸色惨白:"是湘西尸狼,阴尸群的头狼来了!"
火塘里的火焰突然变成幽蓝色,林秋白感觉体温骤降,仿佛有无数双冰冷的手在摸他的后背。《阴阳箓》自动翻开,停在 "尸狼篇":"尸狼出,阴尸聚,需以赶尸人的本命符镇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