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姑娘可听说过‘青蚨血’酒?”他忽然笑道,“昨日与元嵩在醉仙楼,用酒筹摆了个‘地载阵’,倒与姑娘的盐引算图暗合。”
王若雪终于露出浅笑,从袖中取出枚算筹,正是“北斗筹”中的“开阳”:“公子若信得过,可将这算筹交给元嵩——”算筹背面,用极小的字写着“运粮河二十三号渡口,子时三刻”,“届时,‘瑞丰号’的账册,会随水飘来。”
藏书阁外,谢氏的马车已然离去,车辙在青石板上留下两道浅痕,恰似胡氏与江南门阀的勾结,看似隐晦,却有迹可循。王若雪忽然指着墙上的《九州盐铁图》,用算筹点了点淮南盐场:“当年柱国大将军在雁门,曾给太武帝上过《屯田疏》,说‘胡汉分则两伤,合则两利’——如今胡氏却反其道而行之。”
宇文渊望着她发间的竹制书签,忽然想起崔秀宁的璇玑锦囊——同样是将锋芒藏在雅致之物中。他将虎牙佩解下,放在《盐铁官营诏》旁:“明日之后,怕是要有一场硬仗。”
王若雪摇头,指尖划过算筹上的“破虏”暗纹:“硬仗不在沙场,在朝堂。胡氏私卖盐引,动的是天下人的盐罐子,只要将账册呈给孝明帝,便是最锋利的戟。”
暮色漫入藏书阁时,王若雪忽然取出半幅鲛绡,上面用密盐画着江南门阀的联姻图:“谢氏嫁女给胡氏侄儿,王氏却与宇文家通婚——”她望着宇文渊,眼中有微光闪烁,“当年太武帝与琅琊王氏的盟约,至今刻在藏书阁的柱础上。”
告别时,王若雪将《盐铁论》注疏塞进宇文渊手中,内页夹着片梧桐叶——这是梧桐苑的标记。他忽然明白,这位清冷的贵女,早与崔秀宁的谍网暗通款曲,所谓“通晓百家典籍”,原是为了在门阀的字里行间,寻那最致命的破绽。
乌衣巷的朱雀灯次第亮起,宇文渊的马车碾过满地紫藤花瓣,车辕上的寒梧纹与王氏门楣的朱雀纹交相辉映。他翻开《盐铁论》,见王若雪在“明者因时而变”句旁,用朱笔写着“胡氏必败”——墨迹未干,显是刚刚所书。
是夜,运粮河畔,宇文渊望着顺流而下的羊皮袋,里面装着“瑞丰号”的账册,封口处盖着琅琊王氏的朱印。他忽然轻笑,想起王若雪在藏书阁说的话:“盐引如棋子,算筹如兵戈,而真正的兵法,是让天下人都吃得咸,分得平。”
寒铁玄戟横在膝头,戟尖映着河面波光,恍若看见明日金銮殿上,胡氏面对账册时的惊惶。宇文渊知道,这场门阀暗涌,不过是破虏长歌的前奏,而王若雪的算筹,崔秀宁的锦囊,苏绾的玉佩,元嵩的九环佩,终将在这乱世中,织就一张天罗地网,让胡氏的专权,如同那顺流而下的账册,再无回头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