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的街头,霓虹初上,光怪陆离。
林强漫无目的地游荡,像一个与这繁华都市格格不入的幽灵。
车流滚滚,喧嚣震耳。
这盛世的繁华,仿佛一层无形的壁垒,将他彻底隔绝在外。
他是多余的。
孤单,落魄,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孤儿。
他想起了之前在城中村租住的出租屋,那个勉强能称之为避风港的地方。
但梁啸渊可能知道那里,甚至那个材料商王宏也可能知道。
现在,银行里惊天动地的那一拳,早已让他成了风口浪尖上的人物。
圣耀集团?那个深不可测的刘宛城?
他们会不会顺着线索摸过来?
他不敢赌,也赌不起。
林强掏出那部屏幕带着裂纹的旧手机,指尖在昏暗的光线下划过,最终停留在白天瞥见的一张贴在电线杆上的小广告。
号码拨了出去。
“喂,找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粗哑而洪亮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警惕。
七拐八绕,他一头扎进了更深、更破败的城中村腹地。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隐约的酸臭。
最终,他停在了一栋几乎与旁边的垃圾中转站紧紧挨在一起的“握手楼”前。
“就这间,三百一个月。”一个身材臃肿,脸上写满精明和冷漠的中年女人,用她庞大的身躯挡住了半扇门。
“押一付一,先给六百。”她眼神锐利地上下打量着林强,语气不带丝毫感情。
女人伸出粗壮的手指,指向旁边一扇油漆剥落、露出木头本色的破旧木门。
门开了。
房间小的令人窒息,大概也就七八个平方。
一张锈迹斑斑的铁架床,人还没躺上去,似乎已经能听到它不堪重负的呻吟。
一张桌面布满划痕的破书桌。
一把缺了半边扶手的塑料椅子。
这就是全部的“家具”。
家徒四壁,或许是对这里最贴切的形容。
墙壁上是大片大片的水渍晕染开的痕迹,天花板的角落里,霉斑如同丑陋的地图般蔓延。
潮湿,霉味,还有窗外垃圾站飘来的若有若无的酸腐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让人几欲作呕的特殊“芬芳”。
但他没得选。
林强咬着牙,从口袋里掏出仅剩的六张皱巴巴的百元钞票,这是他身上最后的现金。
“钥匙。”房东一把抓过钱,数都没数,直接塞进口袋,转身就走,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高跟鞋敲击在水泥楼梯上的声音,“噔噔噔”,渐行渐远。
“嘭!”
关上门,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
林强一屁股瘫坐在床沿,铁架床立刻发出“嘎吱”一声惨叫,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无边的孤独和失落,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就在昨天,他还是一位手下管着几十号工人的小老板,住着宽敞明亮的三居室,有温柔的妻子,有可爱的孩子。
而现在呢?
他成了一条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蜷缩在这个转身都困难的、散发着霉味的斗室里。
巨大的落差,几乎让他精神恍惚。
人生如梦,却又如此残酷真实。
他下意识地掏出裤兜里那张名片,刘宛城。
指尖摩挲着上面微微凸起的烫金字体,冰凉的触感。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放出银行大厅里那石破天惊的一拳,钢化玻璃如同蛛网般碎裂的画面。
“神龙系统……”林强喉咙干涩,低声喃喃自语。
那个突兀出现在脑海中的声音,还有那股瞬间爆发出的、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狂暴力量。
这究竟是奇遇?还是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
他尝试着闭上眼睛,学着那些网络小说里的情节,在心里默默呼唤。
“龙魂?系统?在不在?出来聊聊?”
死寂。
回应他的,只有隔壁房间传来的狗血电视剧对白,楼下小贩带着口音的叫卖声,以及远处垃圾清运车作业时发出的轰鸣。
他不死心,又试了几次。
甚至学着电影里的样子,握紧拳头,努力回忆当时在银行里的愤怒和绝望,试图再次引动那股力量。
徒劳无功。
他又尝试放空脑袋,进入所谓的冥想状态。
依旧毫无反应。
除了手腕处隐隐传来的酸痛感,他的身体里空空如也,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
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难道真的是幻听?或者……应激反应?”林强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脸上写满了困惑和自我怀疑。
他打开那部屏幕碎裂的旧手机,艰难地在搜索引擎里输入关键词:力大无穷、一拳打碎钢化玻璃、脑子里有声音、系统……
搜索结果五花八门。
大部分是网络小说的链接,各种哗众取宠的标题,还有一些指向精神疾病类的科普文章。
“可是……那玻璃,确确实实是我打碎的……”他看着自己拳头上尚未完全愈合的细小划痕,那瞬间爆发的力量感是如此真实。
这到底该如何解释?
眼皮越来越沉重,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上面。
连日来的焦虑、恐惧、巨大的压力,以及此刻极度恶劣的环境,如同无形的潮水,不断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
疲惫感,最终战胜了一切。
他甚至连外套都没脱,就这么直挺挺地倒在了吱呀作响的铁架床上。
“睡一觉……也许睡一觉,一切就都清楚了……”
意识,如同沉船般,缓缓坠入无边的黑暗。
就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恍惚瞬间,他仿佛感觉到,在自己意识的最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如同沉寂亿万年的种子,极其微弱地蠕动了一下。
一丝微不可察的生机,一闪而逝。
但疲惫,是此刻唯一的主宰。
他沉沉睡去。
窗外,夜色如浓墨般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