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按在刀柄上的手指骤然收紧,玄色袖口露出半截银丝护腕。沈惜棠瞥见那护腕上缠枝纹,与母亲手札中记录的贡缎暗纹如出一辙。
"沈姑娘对染织倒是精通。"他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瓷器碎裂声。王掌柜佝偻着背跪在台阶下,脚边碎瓷片里泡着几根桑枝,正将青石染成诡异的紫红。
沈惜棠蹲身拾起半截桑枝,断口处的年轮间渗着黑斑。
这是染匠用来测试水温的老桑,本该呈蜜褐色,如今却像浸过铁锈。她将桑枝凑近鼻尖,嗅到一丝熟悉的苦杏仁味。
"王掌柜近日可去过城西瓦窑?"她话音轻柔,指尖却猛然戳向对方虎口。老匠人腕间顿时浮起红斑,正是接触过硝石的反应。
萧珩的佩刀忽然出鞘半寸,寒光映出王掌柜惨白的脸。沈惜棠却转身走向停尸台,掀开陈娘子右臂衣袖——肘窝处三点朱砂痣,恰成北斗之形。
"大人可查过陈娘子籍贯?"她将染血的桑枝投入铜盆,清水霎时翻涌如沸,"永州女子为防拐卖,会在臂上烙朱砂记。而这桑枝上的硝石量,足够炸开瓦窑旁的石桥。"
窗外忽有鸽哨掠过,沈惜棠看见萧珩的瞳孔猛地收缩。她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袖中银针却已沾上桑枝灰——三日前,她亲眼见王掌柜将这样的灰烬撒进绣坊染缸。
"去瓦窑!"萧珩的披风扫过她发间金簪时,沈惜棠迅速将染灰的针尖刺入素帕。帕角并蒂莲的雌蕊渐渐泛出诡异的青蓝,正是接触硝石后的显色反应。
马车颠簸中,她摩挲着藏在裙裾暗袋里的股契。那些被虫蛀的孔洞连起来,恰是江宁织造衙门的地形图。
陈娘子溺亡那夜,原主本该去城南送绣样,却有人换了她的腰牌...
"沈姑娘可知私藏官矿图谱是何罪?"萧珩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沈惜棠缓缓地抬起头,目光恰好与他相对。就在这一刹那,她瞥见了他指尖紧捏着的半张桑皮纸。
那纸张微微泛黄,上面的字迹虽然有些模糊,但沈惜棠一眼就认出,这正是今天早晨她特意遗留在停尸房的《天工织造》残页。
就在这时,车帘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紧接着便是熊熊烈火冲天而起。沈惜棠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嫣然的笑容。
她的声音在爆裂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大人,您不妨猜猜看,此时此刻,绣坊里染缸中的云锦,在经过这场大火的烘烤之后,会显现出怎样的纹路呢?”
与此同时,在瓦窑的废墟中,沈惜棠轻盈地踩着滚烫的陶片,小心翼翼地拾起了半块青砖。
那青砖的表面还残留着一些织纹,虽然已经被熏得有些发黑,但仔细观察仍能看出其与股契上的蛀痕完美契合。
沈惜棠的心中涌起一股喜悦,她终于找到了缺失的那半幅江南漕运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