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穿书前本就是会计,前世看过多少宅斗剧里的管家手段,此刻倒镇定下来,垂眸应了声“是”,眼尾却瞥见王熙凤房里的小丫头从窗外闪过,影子被灯笼拉得老长。
第二日未时,贾母的暖阁里飘着茉莉茶香。
邢夫人、王夫人并着王熙凤坐了下首,案上摆着新得的建窑茶盏。
贾悦站在中间,见王熙凤正转着翡翠镯子,那镯子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条盘着的蛇。
“悦儿,你且说。”贾母端起茶盏抿了口,“成了家要管什么?”
贾悦深吸一口气。
她早把沈家的底摸得清楚——沈父在礼部当差,俸禄有限,全靠祖上传下的二十亩桑田和三间布庄。
她望着贾母鬓边的红珊瑚,慢慢道:“头一件是账目。沈家布庄的账历来是老管家管着,我得先理清楚进项出项,该换人的换人,该立规矩的立规矩。”
邢夫人放下茶盏:“这倒实在。我那屋里的账房,上月还查出个吃回扣的。”
“第二件是田庄。”贾悦接着道,“桑田靠天吃饭,得寻个懂水利的,开条水渠引溪水。前儿我见庄子上的婆子用旧法子缫丝,费时费力,若能请苏州的绣娘来教新法子......”
王熙凤的镯子“咔”地卡住。
她原以为贾悦不过是会绣两针的,不想这丫头连田庄的事都门儿清。
她抬眼时正撞进贾悦的目光,那双眼亮得像淬了火的剑,倒把她心里的算盘震得乱响——原想寻个由头挑刺儿,这会儿倒不知从哪儿下嘴。
贾母听得眉梢都扬起来,琥珀添茶时碰翻了茶船,她也只笑着摆手。
待贾悦说完“第三件是内宅,沈家虽没妾室,可族里的穷亲戚多,该周济的周济,该避嫌的避嫌”,老太太把茶盏往桌上一放:“好!比你凤姐姐当年说的还周全。”
王熙凤赔着笑,指甲盖儿掐进掌心。
她原想借这机会在贾母跟前显显自己管家的本事,不想倒成了陪衬。
见贾悦垂眸谢恩,她指尖摩挲着镯子,心里盘算——这丫头太精了,得寻个由头挫挫她的锐气,否则等她嫁了沈家,自己在贾母跟前的脸往哪儿搁?
茶会散时,贾母拉着贾悦的手不放:“我再观察些日子,你且安心。”贾悦应着,却见王熙凤与王夫人咬耳朵,王夫人的目光像根针,刺得她后颈发紧。
晚间回房,金钏儿帮她卸簪子,珍珠滚进妆奁的声音像落雨。
贾悦摸着腕上沈墨送的帕子,忽然听见窗外有脚步声——轻得像猫,却带着股子狠劲。
她走到窗边掀开帘子,只看见院角的老槐树在风里摇晃,影子里仿佛有个人影一闪,又不见了。
她捏紧帕子,心里忽然想起原着里贾蓉那副混不吝的模样。
前日在园子里碰着,他还笑着说“五妹妹的绣品真好看”,可那眼神......贾悦打了个寒颤,把帕子塞进妆匣最底层。
她知道,贾母的认可不过是第一步,更难的,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