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五姑娘今日在厅中替贾家保全清誉,当得这支"岁寒三友"簪。"他指尖拂过簪头的竹节,"老太太最喜松竹,明日你戴这支簪去晨昏定省,她看了必定欢喜。"
贾悦接过簪子,凉意透过指尖直往心里钻:"你母亲倒是细心。"
"我母亲常说,能在困局里守住本心的姑娘,最是难得。"沈墨望着她鬓边的素银簪,"你总爱戴素的,可这支翡翠配你月白衫子,定要好看些。"
贾悦突然想起今日在厅中,沈墨拿出帕子对质时,袖口露出的半截青竹纹,和这簪子上的竹节竟如出一辙。
原来他连这些都算到了——从帕子的料子,到老太太的喜好,再到今日尤氏的试探。
"沈公子这是要教我做个"讨喜"的姑娘?"她故意挑眉。
"我是要教你做个"立得住"的姑娘。"沈墨认真摇头,"讨喜是一时的,立得住才是一世的。
你得让老太太觉得,护着你能省她的麻烦;让太太们觉得,动你要担风险;让底下人觉得,跟着你有好处。"
贾悦望着他眼底的认真,突然笑出声:"沈公子这哪是帮我,分明是要把我培养成第二个凤姐姐。"
"凤姑娘是琏二奶奶,你是五姑娘。"沈墨也笑,"你比她多了份书卷气,少了些棱角。
老太太最吃这一套。"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咚"的一声,惊得游廊下的鹦鹉扑棱着翅膀:"夜深了——夜深了——"
贾悦这才察觉月已偏西,裙角沾了大片夜露,凉丝丝地贴在腿上。
她将翡翠簪小心收进袖中:"时候不早了,沈公子快回吧。
明日还要去老太太跟前请安呢。"
沈墨欲言又止,最终只说:"你若有难处,哪怕半夜敲我书斋的门也行。"
贾悦望着他转身的背影,玉佩在夜色里闪了闪,像颗未落的星子。
她沿着游廊往蘅芜苑走,脚步却比来时重了几分——尤氏的提醒,沈墨的谋划,邢夫人的暗潮,像团乱麻在脑子里绕。
推开房门时,紫鹃正守着炭盆打盹,见她进来忙起身:"姑娘可算回来了,我熬了桂圆汤......"
"不用了。"贾悦摆摆手,走到窗前推开雕花窗,晚风裹着秋虫的鸣叫声涌进来。
她摸出袖中的翡翠簪,在月光下看了又看——沈公子说得对,她得立住。
可立住谈何容易?
邢夫人不会罢休,王夫人虽表面上不插手,保不准在看笑话;连尤氏这样的,怕也是在权衡利弊。
窗台上不知何时落了只白头翁,歪着脑袋看她。
贾悦伸手要摸,它却"扑棱"飞走了,只留下片雪白的羽毛。
她捡起羽毛,突然想起今日王善保家的瘫在地上时,邢夫人那瞬间的慌乱——原来再周全的局,也有破绽。
更声又响了,这次是两下。
贾悦将羽毛别在翡翠簪旁,望着窗外的月亮,影子在窗纸上晃成一片模糊的银。
她知道,明日天亮后,又是一场硬仗。
可没关系,她有的是耐心。
炭盆里的火星"噼啪"炸了一下,照亮她眼底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