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姑娘与沈家公子......"
"且慢。"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廊下传来。
沈墨掀帘进来时,衣袂带起一阵风,将烛火吹得晃了晃。
他走到案前,指尖轻轻抚过帕子上的"沈"字,"这针脚歪歪扭扭,倒像是连夜赶工的。"又翻过帕子看背面,"再者,沈家女眷刺绣用的是苏绣的缠针,这帕子用的是鲁绣的打籽针——"他抬眼看向王善保家的,"嬷嬷莫不是找了庄子上的粗使婆子绣的?"
王善保家的如遭雷击,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贾赦的酒意被吓醒了大半,原本要拍桌子的手悬在半空,又慢慢收了回去。
邢夫人捏着帕子的指节发白,茶盏里的水晃出来,在桌布上洇出个深褐色的痕。
"还有这帕子的料子。"沈墨从袖中取出自己的帕子,"沈家常用的是苏州织造的月白杭绸,这帕子用的是京郊布庄的粗棉——"他将两块帕子并排放在案上,"嬷嬷若不信,不妨请老太太身边的周瑞家的验验。"
周瑞家的上前摸了摸,点头道:"确实是粗棉布,咱们府里上房丫鬟都不用这等料子。"
满厅的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
贾悦望着沈墨侧脸被烛火映出的轮廓,心里像浸了蜜——他昨日说"你穿素色最衬"时,原是连这些都想到了。
"王善保家的,你可知罪?"贾母的声音像浸了冰,"仗着在大房当差便胡作非为,今日若不是五丫头和沈公子心细,我贾家的清誉岂不要毁在你手里?"
王善保家的瘫在地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老奴该死......是大太太......"
"够了!"邢夫人猛地站起来,茶盏"当啷"摔在地上,"你这老货疯了不成?"她扫了眼满厅各异的目光,又坐回去理了理鬓发,"定是被春桃那小蹄子带偏了,老太太别听她胡言。"
贾母没接话,只转向贾悦:"悦丫头,可受委屈了?"
贾悦福了福身,眼尾微微发红:"原是我房里的丫鬟不争气,累得老太太动气。"她抬眼时又笑了,"好在沈公子明察秋毫,倒让我知道这世间总有人信我。"
沈墨站在一旁,耳尖微微发红,却也跟着笑了:"老太太,五姑娘素日最是守礼,今日的事原是有人存心构陷。"
厅中不知谁先拍起了巴掌,接着是薛姨妈的笑声:"到底是郎才女貌,沈公子这一说话,倒比那帕子更能证清白。"
众人跟着笑起来,连贾赦都摸了摸胡子:"既然是误会,便罢了。"
夜色渐深时,宴会散了。
贾悦沿着游廊往蘅芜苑走,月光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一层碎银。
风里飘来几缕桂花香,她摸了摸腕上的平安扣,突然觉得连脚步都轻了几分。
转过假山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回头望去,只见沈墨站在月光里,腰间玉佩泛着温润的光,嘴角还带着笑:"五姑娘,可需要我送你回去?"
贾悦望着他眼里的星光,忽然也笑了。
风掀起她的裙角,像一溪流动的月光,漫过了廊下的灯笼,漫过了远处的雕花木窗,漫向了更深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