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贾悦在自己房里拨着灯芯,窗棂被雪压得吱呀响。
正出神时,窗纸被人轻叩三下——是贾探春。
"五丫头,我今日在赖大家的车上瞧见宝姐姐了。"探春裹着猩猩毡斗篷坐下来,"她去了城南的醉仙楼,跟个穿青布衫的男人说了半柱香的话,临走时那男人塞给她个纸包。"她压低声音,"我让人跟着,那纸包是从西直门外的驿站送过来的。"
贾悦心头一震。
西直门外的驿站是金陵来的要道,薛家在金陵的生意......她捏紧了袖口的碎钻,突然想起薛宝钗昨日说要给史湘云送苏州蜜饯,可史湘云上月就回了史家——这分明是借口。
"三姐姐,此事万不可声张。"贾悦倒了杯热奶递过去,"明儿我想去城南转转,你帮我盯着园子里的动静。"
三更天的雪下得更密了。
贾悦换了身青衫小帽,用帕子裹了脸,跟着周瑞家的出门买菜的车混出角门。
城南的醉仙楼早关了门,只后院的雅室还亮着灯。
她贴着墙根绕到窗下,透过糊着梅枝的窗纸,隐约看见薛宝钗的身影。
"那批货必须在十五前运出。"薛宝钗的声音比往日冷硬,"老太太的寿礼单子我已改了,到时候......"
"宝姑娘,茶凉了。"外头传来跑堂的吆喝。
贾悦刚要再听,后颈突然一紧,被人拽进了旁边的柴房。
"你不要命了?"熟悉的声音带着怒气,沈墨的手还掐在她胳膊上,"这楼里有三个带刀的,你当是在园子里扑蝴蝶?"
贾悦借着月光看清他腰间的玉佩——正是前日她送他的墨玉平安扣。"你怎么在这儿?"她又惊又怒,"你跟踪我?"
"我若不跟,你此刻怕是已经被当成贼捆送官府了。"沈墨扯下自己的斗篷裹住她,身上的松香混着雪水味扑面而来,"那雅室里的人是金陵来的,薛家在倒卖官盐的事,他们手里有账册。"他顿了顿,"悦儿,这潭水比你想的深。"
外头传来脚步声,沈墨拉着她往柴房更深处躲。
贾悦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混着沈墨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抬头看他,月光从破瓦漏进来,落在他紧抿的唇上,忽然想起前日他在诗会上替她解围时说的话:"我信你。"
"走。"沈墨突然拽着她往后门跑,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声,"再晚就走不脱了。"
贾悦被他拉着在巷子里狂奔,冷风灌进领口,却不如他掌心的温度烫人。
快到角门时,他突然停住,转身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帕子,声音轻得像叹息:"悦儿......"
后面的话被风雪卷走了。
贾悦望着他眼底未褪的担忧,忽然明白,有些事,或许从不是她一个人在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