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鬓边另一只珍珠耳坠簌簌颤动,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深深掐进贾环手臂:"大姑娘说笑呢,这些物件..."话音未落,贾悦袖中忽飘出张泛黄笺纸,沈墨题在《行乐图》夹层里的梅花小楷正映着"三月初七当票"几个朱砂字。
"上月廿九姨娘说心口疼,央我送安宫牛黄丸。"贾悦指尖抚过翡翠耳坠新磨的银钩,"偏巧那日沈公子送画来,倒叫我瞧见个"王"字骑缝章从画轴夹层露出来。"她说话间将碎瓷片拼在灯笼残纸上,漕运司的朱红官印在晨光里淌出血色。
邢夫人突然抬脚碾住滚到裙边的半片官印纸,镶宝护甲刮过赵姨娘苍白的脸:"好个忠心耿耿的奴才!
拿我房里的珍珠装脏,倒用王家当铺的印子销赃?"她腰间禁步撞得乱响,惊飞了芭蕉丛里偷听的画眉。
尤氏忽地弯腰拾起滚到石凳下的檀木匣,匣底黏着的紫泥混着几粒稻种:"这漕运司的暹罗香倒是稀奇,竟掺着金陵才有的红莲稻。"她说着瞥向贾悦发间碧玉簪,簪头铁锈正与匣角铜锁的绿锈斑驳相映,"前儿珍大爷还说西墙角新移的罗汉松总养不活,原是土里埋着这些见不得光的。"
贾环突然挣开赵姨娘的手扑向小鹊儿,却见小丫鬟从湿灯笼里抖出半幅残破的漕运图。
沈墨用枫露茶浸染的墨迹遇水晕开,扬州码头标注的"王"字裂痕里渗出朱砂,与贾悦袖中图纸的缺口严丝合缝。
"环兄弟上月往家学送的点心匣子,夹层里垫的可是漕运司的笺纸?"贾悦话音未落,尤氏已从佛珠串里扯出张叠成方胜的纸片,展开正是贾环模仿贾政笔迹写的假批文。
赵姨娘发间银簪突然"咔"地折断,她踉跄着扶住石桌,袖中跌出个掐丝珐琅鼻烟壶。
邢夫人用帕子裹着拾起细看,壶底"忠顺王府"的錾金小印正映着贾悦腕上新换的虾须镯。
"原是攀了高枝儿。"邢夫人冷笑声惊起檐下铜铃,"昨儿薛家太太还说库房丢了对珐琅壶,倒在这儿见着了。"她突然转身盯着尤氏,"大姑娘既早知这些勾当,何苦等到今日?"
尤氏捏着佛珠的手背暴起青筋,忽地指向假山后瑟瑟发抖的婆子:"前儿这老货往我茶里兑符水,说是能得菩萨庇佑。"她腕间翡翠镯突然裂成两半,"如今看来,怕是某些人连菩萨都敢拿来作筏子。"
贾悦适时轻咳一声,小鹊儿立刻捧着个油纸包上前。
展开是半块发霉的枣泥山药糕,糕皮上印着王家当铺独有的梅花戳。"上月姨娘赏的糕点,我留着喂雀儿倒救了自己一命。"她说话间瞥向贾环腰间新换的荷包,那上头绣着的并蒂莲正与漕运图上朱砂标记重叠。
赵姨娘突然撕扯起帕子,绢纱裂帛声里混着她嘶哑的喊叫:"都是那起子黑心肝的货..."话未说完,邢夫人已命婆子架住她双臂。
贾环想逃却被小鹊儿泼出的灯笼水滑倒,官靴底沾的紫泥在青石板上印出王家当铺的暗纹。
尤氏最后看了眼贾悦发间碧玉簪,突然笑道:"五妹妹这簪子倒是别致,改日借我描个花样。"说罢转身时,裙摆故意扫过赵姨娘散落的发簪,那支缠丝玛瑙簪顺着石阶滚进荷花池,惊起一池锦鲤搅碎了水底官印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