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猛地攥紧簪尾的银丝穗子,指腹按在昨夜被火燎伤的疤痕处。
"沈公子特意给姑娘留的冰镇杨梅汤。"小丫鬟的托盘上,缠枝莲纹瓷碗沁着水珠。
袭人盯着碗沿金线勾勒的北斗七星,忽然轻笑出声:"宝二爷房里的青玉盏,倒比不得这粗瓷讨人喜欢。"
她端碗的手指微微发抖,昨日祠堂前沈墨为贾悦挡下火星的画面在眼前挥之不去。
冰裂纹瓷瓶坠地的脆响混着贾母的笑语,仿佛又扎进耳膜——"墨哥儿寅时就来求见,捧着从火场抢出的半本账册。"
"袭人姐姐脸色这般差,可是昨夜守灵累着了?"贾悦的声音惊得她手背青筋暴起,杨梅汤泼在绣鞋上洇开暗红斑痕。
沈墨的雪青色衣角自月洞门闪过,腰间新换的银鱼佩竟系着贾悦常用的金丝络子。
"五姑娘如今是老太太眼里的红人。"袭人用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划过碗沿,北斗纹样沾了嫣红,恍若血溅星斗,"只不知墨二爷可还记得,那日佛堂密信烧成灰的模样?"她忽然凑近半步,烧焦的鬓发擦过贾悦耳畔,"薛家沉水香混着硝石的味道......像不像王夫人赏的安神香?"
贾悦瞳孔骤缩。
三日前佛堂铜灯爆裂时,她确实闻到过相似的异香。
沈墨的脚步声停在垂花门后,月光将他掌心的冰裂纹瓷瓶照得通透,瓶身北斗七星的位置正对应着袭人簪子上的蓝宝石。
"劳姐姐费心。"贾悦突然握住袭人手腕,指尖精准按在她脉门,"这杨梅汤里掺的七星海棠露,倒是与姐姐荷包里藏的紫玉瓶很相配。"青石砖上忽然滚出个拇指大小的玉瓶,正是前日王熙凤赏给各房大丫鬟的驱蚊香。
沈墨的银鱼佩突然发出清越鸣响,瓶中药液遇风化作淡紫烟雾。
袭人踉跄后退时,簪头的北斗蓝宝石竟开始渗出靛青液体,将青砖腐蚀出细小的七星孔洞。
"醉仙楼暗渠的砖石,"沈墨用剑鞘挑起玉瓶,"也有这般规整的北斗孔洞。"他袖中滑落的半片账册上,墨迹遇紫烟显出暗纹——竟是比北斗吞金星更复杂的二十八宿图。
贾母的龙头拐杖声自游廊传来,袭人突然将蝴蝶簪掷向荷花池。
贾悦飞身去接的刹那,沈墨剑锋已挑破她袖中暗袋。
数十粒翡翠佛珠滚落地面,每颗都刻着微缩的北斗吞金星,却在月光下诡异地映出房宿星官纹样。
"好精巧的嵌刻。"闻声而来的黛玉用染血的帕子裹住佛珠,血珠渗入星轨缝隙时,翡翠突然裂成两半,露出内里鎏金的危宿标记,"这星象该对应着......"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的船帆徽记竟与危宿纹样严丝合合缝。
王熙凤的烧蓝凤钗在夜色中晃了晃:"既是丫鬟们玩闹失了分寸,老太太不如......"
"凤丫头。"贾母的护甲扣住开裂的翡翠佛珠,"上个月往清虚观打醮的船,可是走了危宿当值的时辰?"她浑浊的眼底映着池中破碎的北斗倒影,"墨哥儿觉得,二十八宿的星官们,可会管人间漕运的闲事?"
沈墨正在查验玉瓶的指尖蓦地顿住。
冰裂纹隙里残留的硝石粉末,此刻正与二十八宿图上的房宿纹样渐渐重合。
他忽然想起薛蟠商船甲板上那些排列奇特的檀木箱,箱角沉水香掩盖的,分明是星官祭祀用的龙涎香。
贾悦突然将染血的账册按在荷花池栏上。
月光穿透纸张的刹那,北斗吞金星的印记竟延伸出四道星轨,在波光里拼凑成完整的北方玄武七宿。
水中的北斗蓝宝石碎片突然发出蜂鸣,惊得池底红鲤撞翻了沈墨晾晒的焦黑香囊。
"墨公子!"黛玉惊呼着指向香囊灰烬。
被井水浸透的残片上,金线绣的并蒂莲灰烬里,隐约显出微缩的星官执圭图——正是二十八宿中掌管北方的斗宿星君。
更漏声穿过月洞门时,贾悦在回廊拐角攥住沈墨的衣袖。
他腕间新换的药纱还沾着七星海棠的甜腥,掌心的二十八宿图却比月光更冷:"薛家船帆的徽记是虚宿,王夫人佛珠刻着危宿,而你的香囊......"
"斗宿执圭,主杀伐。"沈墨突然用剑尖挑起池中浮萍,北斗形状的孔洞正将月光折射成星官冕旒的模样,"贾府祠堂的方位,恰对应北方玄武七宿。"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远处传来翡翠佛珠滚入暗渠的叮咚声。
假山后,袭人正将半截烧蓝蝴蝶簪按进青砖缝隙。
靛青液体渗入砖石时,二十八宿的星轨悄然偏移半寸。
她染着蔻丹的指甲划过砖面新裂的纹路,唇角扬起诡异的弧度——那纹路竟与沈墨剑鞘上未干的星官图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