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妹妹这法子倒合了《齐民要术》里的"三犁共耕"。"李纨话音未落，史湘云突然指着账册某处惊叫："这处红墨渍莫不是......"话音戛然而止，贾悦的茶盏恰在此时翻倒，褐色的茶汤漫过湘云指尖，将可疑的印迹晕成模糊的云纹。

更漏滴到戌时三刻，穿堂风裹着雪粒子扑灭了两盏羊角灯。

贾悦正要唤琥珀添灯油，忽见院中太湖石后闪过胭脂色裙角——那是赵姨娘身边小鹊的衣裳颜色。

她故意提高声音："明日还需劳烦三姐姐同我去趟城南当铺......"

"五姑娘！

五姑娘！"王嬷嬷跌跌撞撞冲进来，鬓边赤金掩鬓都歪到了耳后。

她怀里揣着的描金拜帖沾着雪泥，封口火漆竟印着北静王府的蟠龙纹。

探春霍然起身，玛瑙镇纸在案几上磕出清脆声响。

李纨手中的佛珠突然绷紧丝线，檀香混着雪莲茶的苦味在室内弥散。

贾悦接过拜帖时，指尖触到某种奇特的纹路——火漆下隐约透出半枚梅花印，与她袖中当票上的痕迹严丝合缝。

"门房说半个时辰前，巡盐御史的轿子在西角门停了一炷香时间。"王嬷嬷的声音发颤，"跟着的小厮腰牌上......"她突然噤声，惊恐地望着窗外飘摇的灯笼。

雪地上凌乱的脚印间，赫然混着靛蓝草汁的痕迹。

史湘云掀开锦帘的手僵在半空，冷风卷着片枯叶扑进室内。

那叶片背面凝着薄霜，与账册夹层里的雪莲茶渣如出一辙。

更远处的游廊转角，隐约传来马道婆铜符相撞的叮当声。

贾悦将拜帖贴近烛火，蟠龙纹在暖黄光晕里竟显出些许青紫。

她突然记起三日前在老太太房里请安时，那盘本该赏给赵姨娘的冰葡萄，最终却出现在北静王府年礼的清单上。

探春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镇纸边缘，那里新刻的梅花瓣尖正对着王夫人私章缺失的蝙蝠翅膀。

"琏二爷方才递话进来，"琥珀捧着铜手炉站在帘外，呵出的白气凝在琉璃珠帘上，"说城南当铺昨夜走了水，账房先生......"她突然打了个寒颤，铜手炉盖子弹开发出刺耳锐响。

贾悦望着炉内将熄的银霜炭，突然想起史湘云昨日说漏嘴的那句"海疆贡船迟了半月"。

李纨腕间的佛珠不知何时又断了一回，檀木珠子滚到贾悦绣着缠枝梅的裙边。

她弯腰去捡时，正看见探春用染了蔻丹的指甲，在镇纸梅花印上重重划出一道——那位置本该是贾政私印的落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