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这员外郎一连做了五年。”黎成朗指着她，往台阶上一坐，眉心皱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要不是你，我何须又成了现在光景？”

难道还要再做几年的员外郎，直到老死？

“自皇上登基以后，先不说户部，就说兵部，都先后经历了几番清洗，昔日荣光显赫的余国公府，不也是一夜被流放了吗？还有曾经威名远扬的钱将军府，父亲能在大浪淘沙中一直保住自己的乌纱帽，也是一种能耐。”

余国公是因为贪污，钱将军是因为功高盖主，他黎成朗不过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如何跟他们相提并论？

可是，头一回被人夸做官做的好，这种感觉有些奇怪，黎成朗看着黎书，有些不可思议。

“此次贪污一案，户部几乎全军覆没，而父亲却能抽身而出，被皇上青睐，父亲可知是何原因？”

黎成朗摇头。

“自然是因为父亲，行的端做的正，大虞缺少父亲这样的清官，一心只忠于皇上的清官。”黎书道。

“既然是清官，为何侍郎职位，我就不能得？”黎成朗看她巧言善辩，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觉得可笑至极。

黎书叹气，“依您如今的地位，若是一下子提携太过，登高必跌重，皇上虽然一时对您有所偏心，但哪天若想起之前的事儿，难免不会责怪您。”

黎成朗一惊，随后听到黎书道：“当今皇上最忌讳嫡庶不分，您当年就是触犯了逆鳞，被皇上斥责。”

今日失了官职，也同样因为这个原因。

黎书又道：“如今前朝，除了皇上，还有霖王一派，侯府中就数成远侯府威望最高，当然还有像父亲这样恪守中庸之道，不参与党争的势力，但父亲人微言轻，自然无人重视，可霖王一党对户部之职一直虎视眈眈，这个时候，如果父亲担任户部侍郎，便是处在风口浪尖，成为别人的刀俎。”

说起无人重视的时候，黎成朗微有恼意，待黎书将目前的形势一一讲来时，他才蓦然一惊。

今日他去户部的时候，得知柳成明的侄子忽然被弹劾，下了牢狱，他还以为是人家罪有应得，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略微思考一番后，他冷汗交加，霖王最近势力渐渐起来，竟敢将手伸到了朝堂，怪不得皇上震怒之下，要清洗整个户部。

明白了这一切，他闭了闭眼，看向这个近乎陌生的女儿，“你如何知道这些？”

黎书一笑，含糊道：“听茶楼戏本，所以有些了解。”

当今皇上广开言路，就连普通百姓也可以议论国家大事，所以黎书知道这些并不难，当然黎成朗信不信还是另一说儿。

“你一个闺阁女子也关心这种事？”黎成朗果然不相信她的说辞。

“女儿喜欢逛茶楼，所以听的多些。”黎书淡淡解释。

黎成朗深深看了她一眼，摆摆手，“起来吧。”

黎书一笑，站了起来，扬声道：“谢父亲。”

黎成朗不妨她说话这么大声，连忙往门外看了眼，黎书自然知道他这位父亲的小心思，也不戳破。

黎成朗看着这个久未谋面的女儿，心里百感交集，虽然蒋悦一开始并不是他心意所属，但到底两人有着十多年的夫妻情谊在，更何况黎书又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纵然再不喜，面上也不能太说不过去，他干咳了一声，道：

“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