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陆九思是哪来的灾星?!”
哪怕当着负责宣读手诏的中书舍人的面, 徐州知州也要骂。
“三言两语让官家往徐州分五万灾民?那是五万张吃饭的嘴!不是五万头猪!”
徐州知州甚至打定主意:他要抗诏!
——大薪官员有这个底气。皇帝绕过司法程序,私底下下达的诏令,官员完全可以选择拒不执行。
除了抗诏外, 徐州知州还准备转头就上书,把这事告知御史,请御史弹劾那陆安陆九思。
这人简直是在胡闹!视家国于儿戏!
然后,中书舍人就说了:“崔知州当真不要那五万灾民?”
徐州知州:“还请舍人禀告官家, 请官家见谅, 臣惭愧,实在要不起……”
中书舍人遗憾叹气:“也行,虽说你这儿快入冬了,本想着有五万灾民挖石炭, 能使徐州百姓不受冬寒。但既然你要不起,那你就和延安府那边换一换, 他们用五万灾民挖石油, 你拿三万挖石炭, 应当也够用了。”
“……舍人稍等。”
徐州知州顿了顿, 他立刻就听懂了,官家给他五万灾民不是让他养的,是官家在徐州发现了石炭, 才分给他的。
这是一桩活生生的政绩!
“话又说回来了……”
在中书舍人调侃的目光下, 徐州知州大义凛然地说:“我徐州比延安府粮食更多, 土地更广,我这边都要不起, 延安府怎么要得起?还是我这边辛苦一下, 养一养灾民吧,既为君分忧, 也为同僚担事。”
中书舍人笑道:“既然如此,请接诏吧,崔知州。”
徐州知州崔洛焘神色一正,躬身:“臣接诏。”
待拿到官家手诏,将之收起后,徐州知州才长长舒出一口气,放下心来:“舍人,敢问这石炭在何处?”
中书舍人:“州之西南、白土镇之北。”
徐州知州记住了这个地方,再次一拱手:“谢官家厚爱。”
中书舍人告诉他:“陆九郎禀告官家徐州有石炭,不过九郎是翻地方志翻到的,他并不是特别确定石炭具体位置,此事还得你自行勘测。”
徐州知州很上道,立刻感慨:“九郎真是少年英才,博览群书。我身为徐州知州却未曾去翻阅地方志,实在汗颜。”
中书舍人满意地点头,记下这番话,准备回去说与官家听——官家就爱旁人对他的骊龙之珠大夸特夸。
没有人怀疑陆家为什么会有徐州的地方志。像这种大家族的藏书,大多数是家族子弟四处为官,随手就往里面塞一本,塞一本,再塞一本,很多时候本家人都未必能知道里面有什么书。
……
另一边,温州知州在抄作业。
他和房州知州是好友,自从陆安横空出世后,房州知州动不动就写信来跟他炫耀陆九郎多有才华,为人多可靠。
不过,没关系,温州知州一点都不妒忌!他是没有陆九郎,可多亏了房州知州的来信,他对陆安多有本事是心知肚明。
这次温州受灾后,一系列受灾应对,温州知州索性照搬了陆安的做法。
温州近海?百姓多信巫祝?
没事,学陆九郎装神弄鬼,打击完巫祝再自爆身份就好了。
灾情期间,百姓情绪低迷?
没事,学陆九郎组织他们唱歌就好了。
当地豪绅不愿意出钱赈灾?
没事,学陆九郎,先礼后兵,愿意出钱的可以免除徭役,如果这还不愿意,就别怪他带兵上门了。
还有百姓有可能去卖妻卖女。
也学陆九郎,要求有妻有女的人家必须由妻/女来领取粮食。
有的救灾政策稍微改一下,因地制宜,用符合温州当地情况的方式来救灾。
有的救灾政策,温州知州连遮掩一下都懒得遮掩了,堂而皇之地把自己和房州知州的信丢给手下官吏,让他们看着学,看着抄。
而陆安在雅集上述说的那场有关于“霸王道”的策论,早就摆在他案头,供他逐字逐句览看、学习。
他太清楚这份策论的学习价值了。不管朝廷会不会用这个方法,严以待官,宽以待民,反正他会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