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徐小姑一路追着哭得肝肠寸断的吴春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好不容易才追上。她喘着粗气,声音里带着几分恼怒地问:“你哭什么?跑什么?”
吴春意蹲在路边,尽情地宣泄了一通,这才拿帕子把糊了一脸的眼泪鼻涕擦掉,一抽一抽哽咽地对徐小姑说:“婶婶,他都成婚了,你还带我来相看,这也太丢人了,让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吴春意因着皮相好,还有一手好手艺,给她说亲的人不在少数,他之所以现在还没有定下婚事,只因家里想给他说个好人家。
西北这地界儿,一溜的军户,别管多大的官儿,那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的是随时要上战场,丢命的活计。
吴家就想给他找个家里殷实,最好在后军这类不用上战场掉脑袋的军营里当差的。
刚归家,在家里开了澡堂子还被调去军资库的徐鹿鸣就落进了吴家的眼。刚好,徐小姑就是他们吴家的媳妇,由她来做这个媒人再合适不过。
正好,近来得知徐家发达了,正愁着如何与徐家修复三年前的关系,顺便让徐家欠自己一个大人情,主动送上好处的徐小姑闻知此事,跟吴家一拍即合。
吴春意来时就知道这桩亲,是他在十里八村里能说上的最好的亲,因此心里一点都不抵触。可不抵触归不抵触,他的脸皮还没厚到要跟成婚的男子相看啊!
“这有什么好丢人的!”徐小姑在徐家憋了一肚子火气,这会儿对上哭哭啼啼的吴春意,语气更是不耐烦,“我事先也不知他俩成婚了啊。你要是安安静静的,我们就当来走个亲戚。你这么一跑,不知情的都知道了。这才是真正的丢人呢。”
“呜呜呜呜呜。”吴春意本来都快止住哭声了,被徐小姑这么一说,又气又恼,悲从中来,哭得更大声了。
“行了行了,你先回家吧。”徐小姑被他哭得心烦意乱,太阳穴突突地跳,觉得她这个侄儿真是窝囊透顶,一点出息都没有。
让那个叫姜辛夷的一比就给比下去了。
“哦、好。”在徐家囤子颜面丢尽的吴春意,一刻都不想待在这个伤心地,被徐小姑一赶,立刻头也不回地向自家赶去。
徐小姑则是在徐家囤子村口,望着徐家的方向,久久伫立。寒风呼啸着刮过她的脸庞,吹乱了她的头发。等了好久,也没见着有人出来寻她。
想起三年前,任凭她如何哀求娘家哥嫂帮帮她家耀宗,不要让他进军营,哥嫂无论如何也不答应的事来。
指甲掐进掌心,心里的怨恨冒了出来。
娘家有三个男丁呢,多出一个代替她家耀宗怎么了!她就只有耀宗这一个儿子,要是耀宗在军营里出了事,她下半辈子怎么活啊。
娘家出了人,她和耀宗又不是不孝敬外公外婆,舅舅舅娘了。结果哥哥嫂嫂一点忙都不帮也就算了,竟还说出断亲的话。
断亲就断亲,这样一点忙都帮不上的娘家,当她稀罕回来!
谁承想,徐鹿鸣从西南转悠一圈回来,就这个穷到尿血的家里,竟然开始转运了。
徐小姑想到今日她好心带着人回来给徐鹿鸣相看,家里没给她一个好脸色也就罢了,连年礼都没人追着出来送上一份!
想到家里如今能这般风光,都是因为徐鹿鸣得了赏回来开的那个澡堂子,能迎来送往地巴结上司。
如果没有这个澡堂子……
徐小姑走在回家的道路上,心里的怨恨如野草般蔓延。沾不上光的娘家,她宁肯娘家没这些风光。
“……”
姜辛夷来了徐家,徐家人恨不得拿他当个宝贝,走到哪里都给人炫耀一通。
姜辛夷家以前就是做生意的,他愿意的话,人情世故这方面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他。不管面对谁,他都能把人哄得服服帖帖的。
没多久,徐家囤子上上下下的人,嘴里都在夸:“徐老大家的鹿鸣真是好福气哦,去了趟西南,还讨了个官儿夫郎回来,人标致得没处说,才情也好,今年怎甚好事都落他头上了。”
徐鹿鸣出趟门,感觉村里的每个人都用一种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看着他。
两辈子都没这么风光过的徐鹿鸣,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得意得每天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来过。
怕他得意到忘形,虽然也很喜欢看小狗摇尾巴的姜辛夷,在大年三十这天帮着徐家贴春联的时候,没忍住给他按了下去:“别人带给你的荣誉终究是一时的,村里人如此羡慕你,是因为我身上有个官身,一旦我身上的这层荣誉不在,或者你久久没有追上来,这股夸赞的风向就会转变。”
一语惊醒梦中人。
徐鹿鸣想到自己现在才是个临时队官,连个官儿都没混上,就算侥幸升为队官,也不过是个从九品,离姜辛夷的正七品,还差得远,那股子兴奋劲瞬间回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