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隆猛地转头,镜片后的眼睛因为充血变成了浑浊的暗红色。
他的喉结动了动,我听见他用带着东欧口音的英语嘶吼:“杀了他们!”藏在装置后的四个守卫同时举枪,子弹擦着我的耳际打在门框上,弹片溅起的火星落在我战术服的防火层上,烫出几个焦黑的小洞。
“陈雪!三点钟方向!”李强的92式率先开火,他猫腰翻滚时战术背心蹭过地面,带翻了个装着培养皿的金属架,玻璃碎裂声里混着菌丝被截断的尖啸。
陈雪的狙击枪几乎同时响起,右边第三个守卫的步枪突然炸成碎片——她没打要害,而是精准地击穿了他的枪托。
这是她的习惯:留活口问情报。
我趁机冲向铁笼。
脚边的菌丝突然缠住我的靴底,那些金属碎片扎进皮革的触感像被无数细针同时刺扎。
我抽出战术刀割断菌丝,刀锋接触到菌丝的瞬间传来异样的震颤——它们在共鸣,和装置的频率完全一致。
“林博士!”铁笼里的老者突然抬头,他脸上的紫斑随着说话的动作起伏,“别靠近装置!那是……那是用仿星石矿脉做的能量转换器!”他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响,显然声带已经被菌丝侵蚀。
斯隆的遥控器在指尖转了个圈,装置的嗡鸣声陡然拔高。
我看见他拇指按向红色按钮的瞬间,水晶柱表面的纹路突然亮起血光——这是启动前的最后校准。
“干扰频率!”我对着通讯器吼,左手猛地扯开战术服内层口袋。
三个月前在NASA实验室,我用仿星石碎片做过电磁干扰实验,那些数据此刻在视网膜上疯狂跳动。
当仿星石纽扣的余温王磊塞给我的触到掌心时,我突然想起王磊怀里婴儿攥着他手指的样子——如果这东西能干扰世界树的神经信号,或许也能打乱装置的共振频率。
“接住!”我把纽扣抛给艾丽,她不知何时跟了进来,手里还攥着那台泛着幽蓝的平板。
她的蓝眼睛在红光里亮得惊人,指尖在平板上飞点的速度比我见过的任何时候都快。
“2.4GHz!”她喊,“装置用的是世界树第二神经节的共振频率!”
仿星石纽扣被她按在平板的信号发射器上。
下一秒,装置的嗡鸣声突然走调,像台卡带的留声机。
斯隆的遥控器在掌心爆出一串火花,他瞪圆眼睛低头查看的瞬间,李强的战术靴已经踹在他后膝弯。
这个刚才还在指挥千军的防御指挥官像袋土豆般砸在地上,遥控器摔出三米远,在地面弹了两下,停在我脚边。
“老周!”陈雪突然喊。
我转头看见铁笼里的老者正用指甲抠着笼门的锁眼,他后颈的紫斑已经蔓延到耳后,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滴在锁孔上,竟腐蚀出个小坑——那是被菌丝改造过的体液。
“退后!”我抽出格洛克,对着锁孔连开两枪。
金属碎片飞溅的刹那,老者踉跄着扑出来,他身后的年轻人接住他,我这才发现那年轻人手腕上戴着和我在NASA见过的同款工作牌——“天体物理研究所 张远”。
“博士,”张远的声音在发抖,他怀里的老者已经昏过去,“斯隆抓我们来……是为了校准装置的星轨参数。世界树的根须延伸方向……和猎户座旋臂的引力波有关……”
装置的嗡鸣声彻底消失了。
水晶柱表面的血光像被抽干的血液,缓缓褪成灰白。
斯隆趴在地上,用染血的手够向遥控器,被陈雪的靴跟精准地踩住手腕。
他抬头时,我看见他眼角有白色菌丝正顺着泪腺往外钻——世界树已经开始回收这个失去利用价值的棋子。
“你们阻止不了它。”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像两个人在同时说话,一个是他自己的沙哑嗓音,另一个却带着某种空洞的回响,“根须已经穿透小行星带……七十二小时后,太阳风会把孢子吹进地球电离层……”
李强的战术手电突然照向墙角的监控屏。
屏幕上,原本显示着暗河外部的画面正在扭曲,无数白色丝状物正从画面边缘涌进来,像一群被灯光惊动的巨蟒。
艾丽的平板发出刺啦的电流声,她抬头时,金发被静电吹得蓬乱:“卫星信号被切断了……地面增援……联系不上……”
我蹲下身,捡起那枚遥控器。
它表面的温度低得反常,像块刚从液氮里捞出来的金属。
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我用战术刀刮去上面的菌丝,露出一行俄语:“献给母树的祭品”。
张远突然拽住我胳膊,他的手烫得惊人:“博士,我们在实验室发现……世界树的根须里有……有人造合金的成分……”他的话被监控屏的爆裂声打断——屏幕突然迸出无数火星,黑色的浓烟里,我看见最后一帧画面:暗河入口的岩壁上,原本刻着的星图正被菌丝覆盖,那些代表恒星的凹点里,渗出了和装置水晶柱一样的紫光。
斯隆的笑声混着菌丝蠕动的沙沙声在指挥中心回荡。
我摸了摸胸前,那里还留着仿星石纽扣的压痕。
雨水不知何时停了,洞外传来风穿过岩缝的呜咽,像极了三个月前NASA观测站里,那些突然消失的恒星在光谱仪上留下的最后哭声。
陈雪的狙击枪上,刚才被菌丝缠住的地方正在渗出淡紫色液体。
她突然转头看向我,护目镜上还沾着斯隆的血:“接下来怎么办?”
我低头看向遥控器里的芯片卡槽——那里还留着半枚断成两截的芯片,断面在红光里泛着冷光。
斯隆刚才没能插入的,或许是最后一道启动程序。
但更重要的是……
“找船。”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块被敲裂的金属,“暗河连通着地下河网,斯隆的人不可能把所有出口都封死。”
张远怀里的老者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他后颈的紫斑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我蹲下身,看见他手心里攥着半块仿星石碎片,和我之前给王磊的那枚一样,正散发着微弱的热。
洞外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撞击岩壁。
艾丽的平板突然重新亮起,屏幕上跳出一串乱码,最后定格成一行血红色的字:“母树觉醒倒计时:71:59:58”。
斯隆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后颈的菌丝突然开始萎缩,像被抽干了水分的藤蔓。
我站起身,把遥控器塞进战术背心的最里层。
陈雪已经扶起张远,李强正用绳子捆住斯隆的手脚——但他捆的不是斯隆的手腕,而是那些还在蠕动的菌丝。
“走。”我拍了拍李强的肩。
他点头,战术手电的光划破黑暗,在洞壁投下我们拉长的影子。
那些影子重叠在一起,像株歪扭的树。
洞外的轰鸣越来越近,混着菌丝增殖的沙沙声,像首逐渐变调的安魂曲。
我摸了摸胸口的遥控器,能清晰感觉到它随着某种节奏震动——和我心跳的频率,渐渐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