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眼神迷离,直直地看着我却好像没看到我。
“天气……预报里没有这场雨。这不是自然现象。我查过了。”他吐出这些话,声音因为和我一样的恐惧而紧绷。
“出事了,林。出大事了。”
该死的雨!
该死的时机!
这场倾盆大雨就是个残酷的玩笑。
精心规划的疏散路线现在成了泛滥的河流。
物资储备点变成了泥泞的沼泽。
临时急救站很快成了健康隐患。
我看到布朗在努力维持秩序,他洪亮的声音变成了绝望的呼喊。
他试图把人们引向高处,但大量的水加上再次爆发的恐慌让这变得不可能。
“我们得把他们弄出去!”我对陆风喊道,水已经浸湿了我的鞋子。
“屋顶撑不住了!整栋该死的楼都可能塌!”
他摇了摇头,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我们去哪儿?路都被淹了。我们被困住了。”
被困住了。
这个词在我脑海中回响,冷酷地证实了我们的困境。
我们被困住了,夹在一场失败的模拟和迅速升级的现实之间。
我看到了埃莉,那个持怀疑态度的法国女人,正费力地在上涨的水中拖着一箱沉重的医疗用品。
她的脸上带着坚定的神情,所有的怀疑都消失了。
看来,就连她也终于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
我们奋力挤到她身边,帮她把箱子抬到一张桌子上。
现在水已经到脚踝深了,里面打着旋儿地漂着杂物,天知道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金属味。
有人受伤了。
“我们得加固屋顶。”我朝布朗喊道,指着下垂的天花板。
“能用什么就用什么撑住它!”
他严肃地点了点头,消失在人群中,不一会儿带着一群志愿者回来了,他们拿着木板和金属杆。
他们疯狂地干着,动作笨拙但很坚定,试图支撑住摇摇欲坠的建筑。
雨越下越大,是一场无情、残酷的暴雨。
发电机又噗噗响起来,投下长长的、摇曳的影子,似乎在嘲笑我们的努力。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金属、潮湿木材的味道和不断加剧的恐惧。
我感觉有人拉了拉我的胳膊。
是陆风。
他把我拉到身边,声音几乎是耳语。
“林,”他说,眼睛因为可怕的领悟而睁得很大。“看看这雨。”
我皱起眉头,很困惑。
他在说什么?
不就是雨嘛。
可怕的、世界末日般的雨,但终究还是……雨。
“看看它,”他坚持道,手抓得更紧了。“它……它是黑色的。”
我眯起眼睛,透过脏兮兮的窗户往外看。
然后我看到了。
他说得对。
雨不是透明的。
它是一种深黑色,像油一样,所到之处都被染黑。
一阵恶心感涌上心头,又冷又让人虚弱无力。
黑色的雨。
这不可能。
不应该是这样的。
突然,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穿透了暴风雨的咆哮声。
声音是从正门附近传来的。
我们俩都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身去,心脏同步剧烈跳动。
透过倾盆大雨,我看到一个身影映衬在门口。
是一名志愿者,一个叫马克的年轻人,他一直在帮布朗拿急救箱。
他僵在那里,脸因恐惧而扭曲,眼睛盯着外面的什么东西。
他张开嘴想再尖叫一声,但却发不出声音。
相反,他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四肢以怪异的角度挥舞着。
接着,伴随着一声令人作呕的断裂声,他的后背不可思议地向后弓起。
他就那样在空中悬了很久。
然后,马克向后倒进了上涨的水里。
陆风抓住我的胳膊,手指深深掐进我的肉里。“我们得走了。”
“去哪儿?”我在嘈杂声中大喊。“没地方可去!”
他把我拉得更近,眼中的恐惧让我自己的恐惧都相形见绌。
他的声音几乎是耳语,在我耳边急促地喘着气。
“我们错了,”他小声说,“问题不在于雨。而在于雨里有什么。”然后,他的目光移向我身后的什么东西,他抓住我的手,把我拉到一个角落里。
“别看它。不管怎样,别和它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