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仓库里亮起了昏黄的吊灯。苏明远盘腿坐在半成品的船头,借着月光调整斗舰模型的角度。林婉儿弯着腰钻过脚手架,拎着食盒走过来:“李大经纪怕您饿死在船头,特意送来‘御膳’—— 韭菜盒子配豆汁儿。”
“豆汁?” 苏明远皱着眉舀了一勺,喉结动了两下,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这东西…… 味道简直像泔水。”
“这可是老北京正宗的!” 林婉儿强忍着笑递过纸巾,“和你们庆朝的‘醴酪’比起来怎么样?”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耳朵尖微微发红:“庆朝宴饮,以雕胡饭、莼羹为珍贵,绝对没有这么……” 话还没说完,船身突然倾斜,阿浩从船尾探出头来啃着煎饼,油星子溅到了纱幔上:“苏老师,您说古人打仗的时候啃不啃驴肉火烧?”
“啪!” 老刘一巴掌拍在船板上:“小兔崽子!这纱幔是我拿蚊帐改的!”
在一片混乱中,苏明远默默地把豆汁倒进了盆栽。这时,李芳穿着高跟鞋 “噔噔” 地走进仓库。她看了眼像披麻戴孝一样的纱幔船,扶着额头长叹:“苏明远,你确定观众不会以为这是《白蛇传》的盗版?”
彩排前夜,苏明远独自留在仓库。月光透过纱幔洒在甲板上,手机音箱里传出江涛声。他脱下鞋袜,光着脚走上 “甲板”,指尖抚摸着粗糙的麻绳缆索。
恍惚间,掌心的触感变成了庆朝战船湿冷的缆绳。那时,夜星低垂,平野辽阔,他作为监军跟随水师南下,听见士兵在底舱哼唱:“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突然,船身剧烈摇晃 —— 不是记忆中的风浪,而是阿浩骑着平衡车撞上了船身。
“苏老师!我来送水纹灯…… 哎呦!” 平衡车碾过散落的木屑,阿浩一个漂移甩进了船底。他揉着屁股举起射灯:“按照您的要求,灯罩刻了云纹,但电工说电压不稳,可能会忽明忽暗……”
苏明远按下开关,暖黄色的光斑在纱幔上散开,就像碎金浮在波浪上。他轻声说:“这就是‘徘徊于斗牛之间’了。”
阿浩歪着头看着光斑:“要我说,这灯像我妈跳广场舞用的……”
公演当天,当三层纱幔楼船被推上舞台时,台下响起一片惊叹声。
苏明远站在船头,袖中藏着那颗独眼兽首的黑曜石。暗场的瞬间,他仿佛听见庆朝战船的号角声与眼前虚幻的江涛声重叠在一起。水纹灯亮起的那一刻,林婉儿在侧幕看到 —— 他的影子投在纱幔上,简直就像身披铠甲的少年监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