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 那是剧组为了营造气氛特意请的。苏明远忽然起身,对着槐树作揖:“今日杀青,谢天地,谢诸君,谢这棵千年古树,见证古今风流。”
“苏老师这是要谢恩呢!” 老陈举着酒壶过来,却被门槛绊了个趔趄,酒液泼在苏明远青衫上,竟像朵突然绽放的墨花。
“此乃‘酒泼赐福’之礼,” 苏明远看着衣襟上的酒渍,忽然轻笑,“某记得庆朝有‘沾酒必红’之说,老陈这一泼,怕是要让某红遍大江南北啊!”
众人再度笑倒,连树上的蝉都惊得振翅。林婉儿看着苏明远被酒渍浸透的袖口,忽然想起第四卷里他为保护自己,用身体挡在她身前的场景 —— 那时的他,也是这样,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心中的道。
子夜时分,宴席渐散。苏明远在槐树下束发,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像一幅会动的古画。他摸着剧本上的墨痕,忽然听见道具组小哥在西厢房弹古琴,弹的正是他教的《阳关三叠》。那旋律穿过百年光阴,在现代的夜空里,竟与蝉鸣、与笑声,织成了一曲奇妙的合奏。
“要我帮你吗?” 林婉儿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中拿着他的木簪。
“有劳姑娘。” 苏明远垂眸,任由她的指尖穿过自己的发丝。木簪插入发间的瞬间,他闻到她身上的脂粉香 —— 那是他按《妆台记》古法调制的,带着夜合花的甜。
“苏明远,” 林婉儿忽然轻声说,“以后别这么较真了,累。”
他抬头,看见她眼里的心疼,忽然想起第一卷里自己对她行 “三书六礼” 时,她眼里的惊诧。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走了这么远,从文化碰撞的火花,到心意相通的微光。
“某曾以为,较真才能守住根,” 他望着天上的银河,忽然轻笑,“如今却懂了,真心才是最好的传承 —— 就像这琴,这月,这手中的剧本。”
夜风带来些许凉意,吹起他的广袖。远处的古琴声忽然转急,像是要抓住这最后的夏夜。苏明远站起身,青衫上的酒渍已干,却留下一片淡淡的痕迹,像极了他在现代留下的印记 —— 不突兀,却温柔得让人无法忽视。
杀青宴的喧嚣渐渐平息,四合院恢复了宁静。苏明远抱着手抄剧本走进厢房,烛光将他的影子投在窗纸上,与古代文人的剪影重叠。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 —— 那些被他写进剧本的古礼,终将在某个观众的心里,种下一颗种子。
睡前,他摸出手机,给李芳发消息:“今赠手抄本,望君珍视。” 发送后,他看着屏幕里自己的倒影 —— 穿着古装,却拿着现代手机,这般矛盾,却又这般和谐。
窗外,月光如水。苏明远吹灭烛火,任由黑暗将自己包围。在意识模糊的瞬间,他听见远处传来更夫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
这一夜,他做了个梦。梦里有庆朝的贡院,有现代的片场,还有一个穿着齐胸襦裙的女子,在月光下对他微笑。她的裙带轻轻扬起,扫过千年的光阴,扫过他亲手抄录的剧本,扫过每一个用心传承的瞬间。
夏至已至,白昼最长的日子里,苏明远知道,有些东西,正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生长。就像他抄在剧本里的那些批注,就像他留在人们心里的那些墨痕,终将在某个清晨,绽放出最动人的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