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看官,”
他开口便惹来台下轻笑,却自若地继续道,“今日得此殊荣,恍若梦中。想我庆朝……” 话到嘴边及时打住,他想起李芳无数次的叮嘱:“千万别说‘庆朝’,就说‘古代’!”
“想我古代文人,着书立说为往圣继绝学;今我有幸生于盛世,不过是将故纸堆里的学问搬上红毯罢了。”
他忽然瞥见台下有个小女孩穿着汉服,正仰着脸看他,眼中满是好奇,“方才失礼于诸位,却不想让更多人看见古礼之美。若能因此让更多人翻开《周礼》,便是摔得再狠,也值了。”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夹杂着零星的 “苏明远,好样的!” 呼喊。陈浩然坐在嘉宾席上,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 他今早特意定制的汉服此刻显得格外艳俗,哪有苏明远那身旧衣上的云纹来得雅致?
后台换装时,小周举着手机冲进化妆间:“苏老师,您上热搜了!‘苏明远 红毯古礼’爆了!”
“爆了?” 苏明远望着镜子里有些凌乱的鬓角,想起方才在红毯上的狼狈,“可是污了视听?”
“怎么会!” 林婉儿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手里攥着他的玉佩,“网友都说您这是‘最美跌倒’,还有文化博主做了您行礼的动图,说要给学生们当教材呢!”
少女将玉佩轻轻挂回他腰间,指尖不经意间划过他掌心的薄茧 —— 那是常年握笔留下的痕迹。“疼吗?” 她轻声问,指腹触到他膝盖处微凸的布料 —— 那里蹭破了一小块,正用别针临时固定。
苏明远摇头,忽然想起在庆朝时,每逢大比前夜,他总要在国子监的柏树下练习礼仪,多少次跌倒在青石板上,却从未像今日这般…… 被这么多人看见。
“其实……” 他忽然轻笑出声,“方才跪倒时,我还在想,若是在庆朝,这一跤怕是要被言官弹劾‘失仪’,轻则罚俸,重则廷杖。”
“那现在呢?” 林婉儿歪头看他,发间的缠花发簪随动作轻颤。
“现在啊,” 少年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霓虹灯下,他的明制曳撒与玻璃幕墙倒映的西装革履交相辉映,“大概是得了个‘文化标兵’的名号吧。”
话音未落,李芳风风火火闯进来:“明远,刚接到《国家宝藏》的邀约……” 忽然瞥见他破损的衣摆,顿时咋舌,“我的小祖宗,这衣服可是借的故宫藏品!”
“无妨,” 苏明远轻抚衣上云纹,“在下倒觉得,这道裂痕,倒像是古今之间的一道桥呢。”
夜更深了,京都的车流如星河般璀璨。保姆车里,苏明远望着手机里满屏的 “文化输出” 词条,忽然打了个哈欠。腰间的玉佩随着车身颠簸轻触大腿,他忽然想起颁奖典礼结束时,那个穿汉服的小女孩跑过来,仰着脸问他:“苏哥哥,你真的是从古代来的吗?”
他当时蹲下身,用袖口轻轻擦去她鼻尖的汗珠:“小姑娘,你看这红毯上的灯,像不像古代的孔明灯?只要你心里装着故园,哪里都是故乡。”
此刻,少年闭上眼,任由城市的光影在眼睑上流转。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庆朝的贡院,墨香与烛火交织,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孤灯下苦读的寒门学子,而是站在光里,将千年文脉,轻轻捧到世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