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是不敢的。
只是谢樱的说法又挑不出错来,谢远只能慢慢跟她讲道理:
“你说的这些父亲心里都明白,只是咱们到底是一家人,有多少是被用了,多少是被偷了的,为父心中有数,为大局着想,还是不查为好。”
大局,大局。
屁大点的宅子就跟她论格局了。
“我倒是不明白这些事情,怎么和大局扯上关系了?难道家中没有我和我娘,这个家就立刻土崩瓦解了?”
谢远耐着性子,慢条斯理道:
“个人有个人的难处,一个家也有一个家的难处,我们谢家何去何从,全看为父在官场上能走多远,那些银钱我又不是随便花了,都是上下打点之用。”
谢樱冷笑:“再怎么上下打点,也要不了这么多银子吧?”
“到底是不知事的孩子,”谢远轻笑。
“为父就给你交个底吧,年后要新政,人人都想谋一个外放的位子,好做出成绩来,你不知道外头都争成什么样子?等我升上去了,连带着咱们整个家都水涨船高,你作为咱们这个家的长女,是不是应该做出些贡献。”
“当然为父也不会亏待你,吏部侍郎王家前些日子上门给自家小儿子说亲,那可是高官啊,你乖乖听话,少不了你的好处。”
打个巴掌给个枣,女孩子家翻不起什么浪。
谢樱心中冷笑,谢远这般巧舌如簧,脑子不清楚的还真就被他绕进去了。
“吏部侍郎家的小儿子,我听人说他似乎有花柳病啊,父亲这真是给我了一个‘天大的好处’呢。”谢樱咬牙切齿。
谢远继续糊弄:“你胡说,王家公子人品极其端正,谁一天天在这儿胡说八道?”
“那日我远远的见过一次,他手上有花柳病才会有的疮口,何况这事儿在外头随便找个人一问便知。”
谢樱想看谢远能装到什么程度。
“你是听李家那帮人说的吗?”谢远心中骂着李家那帮搅屎棍。
眼见无法糊弄,谢远索性换了个策略,开始掏心掏肺的诉说自己的难处:
“你有所不知,那王家不知怎么就看中了你,直接找了媒人上门提亲,为父要是不答应的话,只怕日后在官场上难以立足……”
“但是父亲如果答应了,就能攀上吏部侍郎这层关系,仕途更进一步,家中也水涨船高?”谢樱接话。
“对,正是此理。”谢远点点头,“你如此深明大义,我也算是没有白养你这个女儿啊。”
谢樱都要气笑了:“父亲不愧是探花郎出身,放屁都能放出花来。”
用似有若无的外部矛盾来掩盖内部矛盾,用所谓的“顾大局,识大体”来和稀泥,这简直是从古至今屡见不鲜的手段。
不论是官场还是内宅,说话都是千回百转的委婉,哪有像谢樱这样张口就骂,毫不顾忌的。
谢远被她骂的一愣,谢樱冰冷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父亲走仕途,花钱上下打点很正常,但像父亲这般用了这么大额钱财,甚至连相应的记档都没有的倒是少见,父亲起码应当拿了记档给我看,这些是我的东西,我应当知情,此其一。”
“就算朝纲不振,处处贪腐,可上面的贪官不可能都任命行贿之人,因为那样就没人干实事,天子也会问罪,可见仕途走的好的人,不都是行贿受贿之辈,如果父亲连一个五品员外郎的职位都需要耗费巨额资产上下打点,那是否就意味着父亲本身就德不配位,此其二。”
“谢家这么多年来,田庄铺子不知有多少,按照三年一轮回的法子来看,铺子和田庄收成起码能扩大整整一倍,而父亲竟然还靠着我娘的嫁妆坐吃山空,实在是骇人听闻,男人想要更高的位子需要打点,就得自己去挣钱,而不是吃了妻子吃女儿,此其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