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虎闻言,嘴角扬起一抹不屑的冷笑:"不过是一帮流寇而已,反手之间就可以剿灭。"他轻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小都尉,显然没把对方的话当回事。
邓艾猛地转向张虎,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他握紧双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们…可不是一群普通…的流寇!"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他们白天…为民,夜里…为军,去年…掠夺了广陵…仓三十万石…粮草!还四处…贩卖私盐,劫杀…官盐商船!"
曹璟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他注意到邓艾说这些话时,眼中除了愤怒,还有深深的痛苦。这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会有的眼神。他沉声道:"继续说。"
邓艾转身走向那辆破旧的牛车,雨水顺着他的动作甩出一道水痕。他猛地掀开篷布,露出下面堆叠的白色札甲。雨水冲刷着甲片上暗红的血迹,在车板上汇成一道道淡红色的细流。"将军…请看!"他又从怀中掏出一卷卷用油布包裹的竹简,小心翼翼地解开,"这里…记载着各个豪族…掠夺官…仓粮食…的数目!"
曹璟接过竹简,雨水打在竹片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仔细翻看着,眉头越皱越紧。这些记录详实得令人心惊——某月某日,某家豪族以丧事为名,出动多少人马,劫走多少粮食,甚至连参与者的姓名都记录在册。更令他震惊的是,这些事项的幕后主使者,似乎都指向了一个人——即将到任的征东将军王凌。
"这些..."曹璟的声音有些发干,"都是你亲自记录的?"
邓艾重重地点头,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末将…潜伏半年有余,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上个月,我的两个同…袍因为查…到关键证据,被他们...活活打死在官道上。"
暴雨依旧肆虐,豆大的雨点砸在铠甲上发出密集的声响。曹璟握着竹简的手指微微发紧,竹片上的墨迹在雨水中晕染开来,却掩盖不住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
"邓都尉,"曹璟合上竹简,声音低沉得几乎被雨声淹没,但每个字都重若千钧,"你可知道这些指控的分量?"他的目光如刀般锐利,似乎要看穿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心思。
邓艾挺直了腰板,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他毫不退缩地直视曹璟的眼睛,声音坚定:"末将愿…以性命担保!每一…个字都是末将…亲历亲见!"他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那里有一道还未痊愈的伤疤,正是上月追击白甲军时留下的。
乐方驱马靠近,压低声音道:"将军,此事牵涉甚广,不如..."他的目光扫过邓艾那张被雨水冲刷得发白的脸,"先派人暗中查探?毕竟王凌将军即将到任..."
曹璟抬手打断了他,雨水顺着他的护腕流下。他望着远处雨幕中若隐若现的合肥城墙,心中权衡着利弊。这些年来,他见过太多地方豪强与官员勾结的龌龊事,但若真如竹简所记,这白甲军的规模与危害,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邓都尉,"曹璟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决断,"你先随我回合肥,我们好好商议如何剿灭这白甲军。"他特意加重了"剿灭"二字,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邓艾眼中迸发出希望的光芒,他深深一揖,雨水顺着他的动作泼洒开来:"谢将军!末将定…当竭尽全力!"起身时,他的膝盖在泥水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队伍继续在雨中艰难前行。曹璟骑在马上,雨水顺着他的面甲流下,却冲刷不去他心中的疑虑。这些竹简上的记载若是属实,那么不仅王凌难逃干系,整个淮南的官场都要经历一场大地震。他不由得侧目看向身后那个驾着牛车的年轻人——这个叫邓艾的都尉,看似落魄,却能在白甲军的围剿中活下来,还收集到如此详实的证据,绝非等闲之辈。
邓艾驾着牛车跟在队伍后面,雨水打在他坚毅的脸上,混合着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液体流下。他的手紧紧攥着缰绳,指节发白。这些年,他亲眼看着白甲军抢走百姓最后一粒救命的粮食,看着同袍们一个个倒在追剿的路上。今天,他终于等到了能主持公道的人。
"弟兄们,你们在天之灵看着吧,"邓艾在心中默念,"我一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他摸了摸怀中藏着的那块染血的布条——那是他麾下将士临终前交给他的,上面记录着最早发现白甲军与王凌往来的证据。
牛车碾过泥泞的道路,留下一道深深的车辙。邓艾知道,从今天起,自己的命运将与这位安东将军紧密相连。而他更清楚,揭发白甲军只是开始,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席卷整个淮南的腥风血雨。但此刻,他的眼中没有畏惧,只有坚定的决心。这场暴雨,或许就是上天为即将到来的清洗所做的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