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霸盯着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胸中怒火更盛。他一把抓住曹璟的手腕,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子玉!你就这样认了?!"
曹璟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却依然保持着恭敬的姿态。他轻轻挣开夏侯霸的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叔祖远道而来,想必车马劳顿。不如先入内喝杯茶,慢慢说话。"
"喝什么茶!"夏侯霸猛地一挥袖,茶盏被扫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指着曹璟的鼻子骂道:"你父亲若还在世,看到你被人这般折辱,怕是要从棺材里跳出来!司马家如今把持朝政,打压宗室,你就甘心在这荒凉之地当个小小郡尉?"
府中的侍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喝吓得不敢动弹。曹璟却神色如常,弯腰拾起地上的碎瓷片,递给一旁瑟瑟发抖的侍女,温声道:"小心收拾,别伤着手。"
他重新斟了杯茶,双手奉到夏侯霸面前:"叔祖息怒。侄孙知道您是为我抱不平。但眼下司马懿权倾朝野,陛下对宗室又多有猜忌。侄孙在这边陲之地,远离是非,反倒能保全性命。"
夏侯霸盯着那杯茶,茶汤清澈,映出自己扭曲的倒影。他突然觉得有些无力,重重地坐在席上:"可你在陇西立下大功,本该封侯拜将..."
"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云烟。"曹璟在他对面坐下,声音平静得可怕,"叔祖可知道,上月东平王是怎么死的?"
夏侯霸脸色一变。东平王曹徽暴毙的消息他当然知道,朝中说是急病,但...
"侄孙在此,至少还能练剑读书。"曹璟轻抚着案上的剑鞘,指尖在花纹上缓缓摩挲,"张掖虽偏远,却也是建功立业之地。他日若天下有变..."
夏侯霸猛地抬头,看到曹璟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那眼神哪里像个认命的懦夫?分明是头蛰伏的猛虎!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拍案而起:"好!好一个韬光养晦!不愧是武帝的子孙!"
他激动地在厅中来回踱步,靴子踩得地板咚咚作响。这些年他看着曹家子弟一个个被司马家打压,心里憋着一团火。今日见到曹璟这般心性,既欣慰又心酸——这孩子才二十出头啊!
"璟儿,"夏侯霸突然转身,压低声音道:"我在陇西还有三千旧部,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你若需要..."
曹璟立即抬手制止他说下去,警惕地看了眼门外,确认无人偷听才低声道:"叔祖的心意侄孙明白。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夏侯霸望着他沉静的面容,忽然觉得眼眶发热。他重重拍了拍曹璟的肩膀,所有的愤怒都化作了坚定的决心。这个年轻人,值得他倾力相助!
"记住,"夏侯霸临走时紧紧攥住曹璟的手,"夏侯家永远站在曹家这边。"
曹璟站在府门口目送夏侯霸的车驾远去,寒风吹起他的衣袍。直到车驾消失在尘土中,他才缓缓松开一直紧握的拳头,掌心赫然是四道深深的指甲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