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院里，陆星淮正站在院子里，素衣长袍是他晚间信步的常用穿着，本来已经半旧。只是梨花纷纷如雨下，伴着月光，竟然一时间也如同仙子一般。

郭翼倚在门上看了一会儿，直到陆星淮转过头来，才看见郭翼站在他身后。

陆星淮定了定神，道：“李小姐这个时间出来做什么？”

郭翼道：“月色如洗，散散步正好。陆先生在做什么？”

陆星淮指了指面前的桌子：“心绪纷乱，便一个人在这里下棋。”

郭翼走到他身边看见桌上摆着一个棋盘，她不懂围棋，更别说看懂这个被梨花花瓣淹没的棋盘。于是她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会儿，用手指轻轻捏住棋盘上的花瓣一个一个扔到地上。

郭翼道：“我已经给李先生发了电报，不日就会派人前来了。”

陆星淮笑眯眯的：“这也了了一事。”

郭翼点点头，二人不语。郭翼的事情了了，剿匪一事暂无头绪，此事本就是陆星淮提出的要事，如今因为郭翼横插一脚，搁置不前。

虽然也只耽搁了今天一天，但是明天、后天也未必能推进下去。郭翼心里对这件事也有些过意不去，更别说现在陆星淮主动说出自己心绪纷乱，很难说不是因为这个事情。

郭翼想张口说些什么，比如可以按照他的想法走，或者可以让一些利。但这些不是太生分就是太刻意，里面的铜钱味道恐会污染月光下的梨花。

最后还是陆星淮开口道：“素娥最爱梨花，你猜原因是什么？”

郭翼想了想问：“她喜欢白色？”

陆星淮摇摇头：“她爱吃梨子，故而每每到了梨花盛开的季节，她就蹲在梨树下面，一遍一遍的看梨花。”

郭翼笑道：“是我认识的陆小姐。”

陆星淮说到这里，顿了顿，只看着郭翼：“就算全家人都去拦她，她也要蹲在那树底下看梨花……明明不管怎么看，梨花都不会更快结果。”

郭翼忽然感觉陆星淮不仅仅在说陆素娥，而更有一些暗暗的幽怨透过这个故事传来，她轻声道：“我也是。”

陆星淮叹气：“明天，你去和蒙先生再聊一次吧。”

陆星淮只知道阿蒙名字里的这一个字，郭翼也是，于是此刻陆星淮称他为蒙先生。

郭翼讶然：“怎么突然这么说？”

陆星淮摇摇头，这个动作把他发丝上的花瓣抖落：“你只需要答应我一件事，不管结果如何，没有第二次机会。”

他只肯让步这一次，出于什么，他没有说。郭翼仔仔细细的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波澜不惊，宛若平静宽广的湖面，她收回目光不再探究，心怀感激道：“一言为定。”

第二天郭翼抵达审讯室的时候，阿蒙正闭着眼睛养神，他自从被抓住以后，除了陆星淮泼在他身上的 那一桶水，嘴唇再也没有沾过什么东西。不吃不喝而嘴巴因为口嚼子一直保持着半张的状态，流失的水分几乎让他耗尽心神。但他仍旧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闭着眼睛，像一座从未活着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