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了清嗓子：“她……她衬衫太大，我帮她改改。”

“改衬衫？”沈宏毅突然笑出声，鱼尾纹堆成小扇子，“你妈当年也说帮我改裤子，结果把我新买的牛仔裤剪成了七分裤。”他拍拍沈杰肩膀，“年轻人的事，我们懂。”

鱼漂突然沉了下去。

沈杰手忙脚乱拽竿，却只钓上团水草。

父子俩望着水草上挂的死鱼眼睛，同时笑出声。

上午十点，李记牛肉汤的玻璃上蒙着层白雾。

沈杰掀开门帘，热气裹着牛肉香扑过来。

李宏刚正站在灶台后舀汤，看见他立刻擦着手迎过来：“小杰来了！建辉，把靠窗的桌子擦干净！”

李建辉撅着嘴擦桌子，抹布在木头上擦出刺耳的声响。

这孩子十六岁，跟着李宏刚学了半年，总爱偷瞄沈杰手机里的游戏视频。

“第四家店的位置我标在地图上了。”沈杰摊开笔记本，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标记，“你们现在三家店都在老城区，第四家得往大学城挪。学生流量大，客单价虽低，但翻台率能提三成。”

李宏刚凑过来看，手指点着地图上的“江海大学”：“可那地段租金……”

“我帮你谈。”沈杰抽出张纸，“这是周边商铺的租金明细表，我让陈景明找中介拿的。”他抬头，正看见李建辉扒着门框看隔壁桌客人玩手机，“建辉，过来听听。”

李建辉磨磨蹭蹭挪过来，下巴搁在椅背上：“我又不学这个。”

“不学？”李宏刚敲了下他脑壳，“你爸走的时候说让我带好你，你现在连汤勺都端不稳……”

“我以后要当游戏主播！”李建辉突然吼出声，眼眶瞬间红了，“赵俊帅哥说带我打排位，粉丝刷礼物能赚钱！”他抓起外套往身上套，“我走了！”

门帘被撞得噼啪响。

李宏刚望着他跑远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这孩子，总觉得外面的月亮更圆。”

沈杰没说话。

他摸出手机，赵俊帅的微信对话框里躺着段视频——是昨晚直播切片，画面里赵俊帅举着游戏手柄喊“三杀”，弹幕刷着“帅哥带带我”，也有几条“菜鸡操作”的评论格外刺眼。

傍晚回家时，夕阳把楼道染成橘红色。

沈杰推开门，魏芷荣正举着遥控器骂电视剧里的反派，沈宏毅在阳台给绿萝浇水——那盆绿萝是姜雅琴送的，说“放电脑旁防辐射”。

“吃饭了！”魏芷荣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桌，“你陈叔家景明来电话，说什么社团活动……”

手机在沈杰兜里震动。

他摸出来，陈景明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

他没接，目光扫过父母期待又隐忍的眼神，突然说：“妈，明天陪你去超市？”

魏芷荣的筷子顿在半空，眼睛亮得像星子：“买什么？”

“你上周说想买的养生壶。”沈杰夹了块鱼放进她碗里，“还有爸的钓鱼线，你不是说他那卷太旧了？”

沈宏毅的手在桌下碰了碰魏芷荣的手。

窗外的晚风掀起纱帘，吹得茶几上的《网络营销案例集》翻过一页，露出夹在里面的姜雅琴的实验室工作证——照片里的姑娘垂着眼睛笑，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

手机再次震动。

沈杰低头，陈景明的消息弹出来：“明天回校吗？老地方奶茶店，赵俊帅说有急事。”

他望着对话框，手指悬在“回”字上，终究没点。

厨房飘来锅铲碰锅的声响，母亲在喊“鱼要凉了”，父亲正往他碗里添饭。

窗外的天渐渐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