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整座高塔剧烈震动,天穹上的巨瞳第一次流露出情绪——那是愤怒。
血手发狂般砸向杨十三郎,他横举金匙格挡,却被硬生生砸进地面三尺。骨骼碎裂声中,他听见七把叉的喊声从地下传来:
“首座哥!下面真的有口锅……可锅里煮的是……是人啊!!!”
杨十三郎瞳孔骤缩成只有米粒大。
三百年前的记忆碎片终于拼凑完整——
膳房里,城主将熔化的金液倒入婴孩形状的模具;
暗室中,七位影卫轮流割腕,将血滴入青铜巨锅;
最后画面是年迈的城主跪在锅前喃喃自语:“以魂为薪,以血为汤……求天眼瞑目……”
原来如此。
所谓和羹匙,从来不是什么封印之器。
它是——献祭的勺子。
血手再次高举,阴影笼罩杨十三郎的瞬间,他突然笑了。
“想要血匙?”
他松开金匙,任由它坠落,“那就都别要了。”
双手插入自己胸口的疤痕,狠狠一撕!
金光炸裂,血如泉涌。
高塔顶层传来一声骇人的尖啸,天眼巨瞳疯狂颤抖,云层如破布般被撕碎。整座城开始崩塌,而地下深处,传来青铜锅碎裂的轰鸣。
七把叉的哭喊声隐约传来:“首座哥——!!!”
杨十三郎躺在血泊中,看着金光与血雾交织的天空,缓缓闭上眼睛。
最后一刻,他恍惚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轻声说:
“和羹之道,贵在调和……而你,终于学会了最难的——”
“调和生死。”
黑暗。
无边的黑暗。
杨十三郎感觉自己漂浮在虚无之中,没有疼痛,没有温度,甚至没有呼吸的实感。只有耳边隐约的滴水声,提醒着他尚未彻底消散。
“死了吗……”他试图活动手指,却感觉不到肢体的存在。
“还没。”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不过也快了。”
黑暗中亮起一点微光,映照出一张枯瘦如柴的脸——是汤勺老人。但此刻的他既非活人,也非石像,更像一缕残魂,飘荡在虚实之间。
杨十三郎冷笑:“阴魂不散。”
汤勺老人不以为忤,黑曜石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幽光:“老朽等了这么多年,总得亲眼看看结局。”
“什么结局?”
“天眼半瞑,血匙破碎,和羹不成。”老人咧嘴一笑,“城主当年熔匙铸魂时,可没料到会有人宁肯魂飞魄散也不当祭品。”
远处突然传来“咔嚓”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裂开了。微光照耀下,杨十三郎看到无数金色碎片悬浮在四周——那是血匙的残骸。
汤勺老人伸手触碰其中一片,碎片立刻化作细沙从他指缝流走:“可惜啊,三百年的局,被你一撕全毁了。”
杨十三郎突然意识到什么:“你……在高兴?”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哼起一首古怪的童谣:“金勺舀血,银勺舀魂,铁勺舀尽仇与恨……”哼到一半突然停住,“知道吗?当年被选作血匙的婴孩本该是我孙子。”
杨十三郎一怔。
“城主需要一个生辰八字纯阴的婴孩。”老人摩挲着黑曜石眼睛,“我偷偷改了他的八字,换成了你。”
黑暗剧烈震荡,远处传来七把叉撕心裂肺的喊声,仿佛隔着厚厚的帷幕。汤勺老人充耳不闻,继续道:“没想到阴差阳错,最后毁掉天眼的还是你。”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有趣啊。”老人身影开始消散,“看着仇人的计划被意外破坏,看着自以为是的守匙人功亏一篑……最重要的是——”
他彻底消失前最后一笑:
“看着你明明可以活,却选择死。”
黑寂再次吞没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