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光线黯淡,陶德彪吞下丹药后,精神略振。
顾渊没有多言,转身领着他,七拐八绕,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小食铺。
铺内只有两三张油腻的旧木桌,空气中弥漫着劣质油烟与食物混杂的气味。
顾渊随意点了两碗阳春面,几碟粗陋小菜。
陶德彪先前一番哭诉,又得了丹药暖身,腹中早已饥饿难耐。
面条端上来,他也不客气,埋头便狼吞虎咽,汤水四溅。
顾渊吃得斯文,动作却极快,几口便解决了一碗面。
他看着陶德彪,待他吃得半饱,才开口问道:“那份图录,究竟是什么?”
陶德彪端着碗,喝汤的动作一顿,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依旧沙哑:“好汉对那图录感兴趣?”
他自嘲一笑:“也罢,我如今这副模样,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那并非什么武功秘籍,而是唐门最新研制的一件宝物,图录上记载的是宝物的设计图图纸。”
“唐门宝物?”顾渊眉头微挑。
“正是。”陶德彪放下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似是回忆,又似是痛苦,“唐门以暗器和机巧闻名天下,寻常流露在外的武器都能被一些武者奉为家传宝物,更不用说他们口中真正的宝物有多珍贵了。”
他叹了口气:“此物本由唐门当代门主杨妙兴亲自护送到临安,可不知为何会出现在生辰纲中。”
顾渊默然。 这趟浑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一顿饭吃完,陶德彪腹中有了食物,丹药的药力也在缓缓化开,气色比方才好了些许,但眉宇间的颓丧与绝望,却丝毫未减,依旧是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顾渊皱了皱眉。这陶德彪号称“金枪”,枪法想来有其独到之处,他原本还打算待其情绪稍稳,讨教一二,印证自身枪道。
现在观其此刻状态,浑浑噩噩,意志消沉,恐怕问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也罢。
顾渊心中暗忖,过几日,或许他就不会这么伤心了。 毕竟,马上要倒大霉的,可不止他一个。
……
临安府衙门前,车马喧嚣。
张威对着余长老拱手,声如洪钟:“余长老,路姑娘,此番多谢援手,张某便先回襄阳复命了。”
余长老捻须一笑:“张统领客气,我等还想在临安盘桓数日,见识一番江南风情。”
路青青盈盈一礼,目光却不自觉地瞟向远方,似乎在搜寻某个身影。
古玉轩站在不远处,看着几人寒暄,忽地想起某个不在场的人。
他对着身旁的管事低声道:“那顾渊,匹夫一个,只知打打杀杀,全然不懂人情世故。”
“啊,对对对。”管事连连点头。
其余几家世家子弟,早已各自散去,忙着拜访临安府的各路神仙,为家族谋求更多好处。
府衙传出话来,各地生辰纲需尽数抵京,三日后太后六十大寿庆典前,才会统一论功行赏。
于是,各家押运队伍的管事与代表,便在临安城内寻了客栈住下,耐心等待。
接下来两日,临安城门车马不绝。
一队队风尘仆仆的镖队,押解着沉甸甸的箱笼,陆续抵达。
旗帜招展,各地州府的名号不一而足。
据闻,此番乃是为当今官家宋理宗之母,杨太后六十圣寿献礼,意义非凡。
朝野上下无不重视,连早已过世多年的权臣史弥远当年定下的规制,都被翻了出来,务求不出半点差错。
临安城内的气氛,也因这接踵而至的财富与各路人马,变得微妙起来。
第三日黄昏,临安府最大的酒楼“望江月”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襄阳三大家族,以及其他几路提前抵达的生辰纲押运队伍的代表,正齐聚一堂,接受临安府尹的犒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