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说。"崔钰指了指对面的太师椅,自己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要凉了。"
我梗着脖子没动,水珠顺着下巴滴在胸前。老崔叹了口气,从抽屉里取出块干毛巾丢过来:"下任夜游神要是感冒了,传出去像什么话。"
"什么下任..."我接过毛巾的手突然僵住,"等等,你故意不告诉我水鬼的事?"
崔钰的茶盏停在半空,热气在镜片上蒙了层白雾:"天机不可泄露。"他吹开浮沫,嘴角微微上扬,"再说,下一任夜游神怎能被一个小小水鬼难住?"
我攥着毛巾的手指发紧。酆都城的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案头的烛火忽明忽暗,在老崔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所以这是个考验?"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发涩,"要是我和老林今天折在那儿..."
"折不了。"崔钰突然摘下眼镜,那双常年被镜片遮挡的眼睛锐利如刀,"初代夜游神转世,对付个水鬼算什么?"他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叩,"你用的通灵玉,是和珅给你的吧?"
我下意识摸向腰间,玉佩已经不在了——方才战斗中化作了锁链。崔钰不等我回答,自顾自从抽屉里取出个锦盒推过来。盒盖自动翻开,里面赫然是那块通灵玉,完好如初,只是表面多了道细如发丝的金纹。
"地藏王菩萨亲自修好的。"崔钰的指甲在金纹上点了点,"知道这叫什么吗?"神契"。自地府创立以来,得此印记的不超过十个。"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我盯着玉佩上那道金纹,忽然想起水鬼被收服时,河中浮现的那些汽车残骸里,有辆九十年代的桑塔纳特别眼熟...
"1998年7月,"我猛地抬头,"南郊水库那起连环车祸,是不是和这水鬼有关?"
崔钰的眉毛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这个反应让我浑身发冷——那年我父母就是死在那场车祸里。
"江小夜。"崔钰突然正色,连对我的称呼都变了,"初代夜游神为何转世,转世后为何偏偏选了你妹妹续命,又为何让你来地府当差..."他摩挲着玉佩上的金纹,"这些答案,等你正式接任夜游神之位时自会知晓。"
窗外的梆子声敲过三更,阴律司的铜铃无风自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崔钰重新戴上眼镜,又变回那个古板的老文书:"现在,去换身干衣服。明天开始跟着现任夜游神实习。"
我站在原地没动,父母车祸的画面和水鬼狰狞的脸在脑海中重叠。崔钰叹了口气,从案几底下摸出个酒壶推过来:"三十年陈酿,拿去暖暖身子。"
酒壶触手生温,壶身上刻着"阴阳"二字。我拔开塞子灌了一口,烈酒烧得喉咙发烫:"老崔,最后一个问题。"我盯着他镜片后的眼睛,"那水鬼...是不是专找开黑车的下手?"
崔钰的笔尖在生死簿上顿了顿,一滴朱砂晕染开来,像血。
"去问陆之道吧,"他头也不抬地说,"二十年前那案子,是他判的。"
我转身走向门口,玉佩在掌心发烫。身后传来老崔幽幽的声音:"对了,明天见夜游神时,别提你父母的事。"
木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我听见案几上的铜铃又响了一声,清脆得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