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梨初的指尖在手机屏上按了挂断键,余温还残留在掌心。
她抬头时,裴言澈正站在落地窗前,晨光照得他眉骨的阴影淡了些,却掩不住眼底那抹紧绷的锐色。
“李局说要给我们记功。”她将手机轻轻放在檀木茶几上,玻璃表面倒映出她微抿的唇,“但裴先生更在意的,应该是‘暗夜’的上线口供。”
裴言澈转身,黑色衬衫的袖口松松挽起,露出一截肌理分明的小臂。
他走过来时带起一阵浅淡的雪松香气,在她身侧坐下,指节叩了叩茶几:“记功是虚的,他们藏在阴影里的爪牙才是隐患。”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得先确定他们的目标是什么。”
温梨初望着他喉结滚动的弧度,忽然伸手覆住他搁在膝头的手。
他的掌心还带着刚才替她擦血时的温度,此刻却凉得惊人。
“我联系演艺圈的朋友。”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她腕骨上淡青色的血管,“周明远在娱乐新闻部,消息网能覆盖到这些地下活动。”
手机在他掌心亮起冷白的光,他按了免提,铃声只响了半声就被接起:“裴哥?这大早上的——”
“查最近‘暗夜’可能针对的目标。”裴言澈打断对方,声音像淬了冰的刀,“我要所有今晚有大型活动的场所,尤其是他们常出没的。”
电话那头的周明远显然被镇住,半晌才应了声“好”,键盘敲击声紧接着响起:“刚收到线报,云顶酒店今晚有慈善晚宴,主办方是……啧,表面是公益基金会,实际控股人在东南亚有几笔不干净的账。”他顿了顿,“那地方我跟过几次,总有穿高定的人溜去偏厅,手里攥的不是支票本,是——”
“地址。”裴言澈截断他的话。
“云顶酒店顶楼水晶厅,19:00开场。”周明远的声音突然压低,“裴哥,你们真要趟这浑水?那伙人——”
“谢了。”裴言澈直接挂断,屏幕暗下去前,温梨初瞥见他通话记录里,周明远的名字排在最顶端,备注是“08年暴雨夜送我去医院的人”。
她的手机恰在此时震动,是林晓月的消息弹窗:“温姐!我刚黑进酒店系统,宾客名单发你微信,注意看第17行和23行!”
温梨初点开附件,滚动条快速往下滑。
当“陈立诚”三个字跳入眼帘时,她的呼吸陡然一滞——那是上个月被曝光收受贿赂的市政官员,本该在停职调查,此刻却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慈善晚宴宾客名单里。
更让她指尖发颤的是23行:“宋廷焕,东南亚进出口贸易公司总裁”,而裴言澈曾给她看过“暗夜”核心成员的资料,宋廷焕的照片就夹在第三页。
“裴言澈。”她将手机转向他,屏幕光映得她眼底发亮,“陈立诚和宋廷焕都在。”
他俯身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尖:“陈立诚手里有新城区规划案,宋廷焕需要官方批文打通东南亚航线。”他指尖点在“水晶厅”三个字上,“他们要在晚宴上完成交易。”
窗外的阳光突然被云遮住,阴影漫过茶几上的檀木匣。
温梨初正要说话,房门被“砰”地撞开。
韩立扶着门框喘气,西装裤脚沾着草屑,额角的细汗顺着下颌线滴进领口。
他的手机屏幕亮着,攥在手里的指节泛白:“刚收到的匿名短信。”他踉跄着走过来,将手机拍在两人面前。
温梨初凑近,屏幕上只有一行血红色的字:“停手,否则你们在乎的人都会死。”
裴言澈的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按,那是只有他们懂的安抚暗号。
他抬眼时,眼底的温度褪得干干净净,像淬过寒潭的剑:“什么时候收到的?”
“五分钟前。”韩立扯松领带,喉结滚动两下,“信号源查过了,是从云顶酒店附近的公共WiFi发的。”他突然想起什么,从西装内袋抽出一张照片拍在桌上——是温梨初今早出门时的背影,镜头精准地捕捉到她耳后那颗小痣,“他们在监视我们。”
落地钟的滴答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温梨初望着照片里自己被放大的发梢,想起昨夜在仓库里,刀疤男被按在地上时红着眼睛吼的那句“你们死定了”。
原来不是虚张声势,是早有预谋。
“叩叩——”
门被敲响的瞬间,四人同时抬头。
李昊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惯有的沉稳:“温小姐,裴先生,我能进来吗?”
温梨初起身开门时,瞥见裴言澈已经将照片和手机收进檀木匣,动作快得像从未慌乱过。
李昊天穿着藏蓝警服,肩章在晨光里泛着暗金,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的空咖啡杯,最后落在韩立苍白的脸上:“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正好。”裴言澈将檀木匣推到他面前,“看看这个。”
李昊天翻开匣子的动作很慢,像在拆一颗未爆的雷。
当他的目光扫过匿名短信截图和监视照片时,眉峰渐渐拧成一道深壑。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听见窗外的风掀起窗帘,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温梨初站在裴言澈身侧,能清楚感觉到他后背的肌肉绷成了线。
她伸手勾住他的小指,他立刻反扣住她的手,指腹重重蹭过她无名指的婚戒位置——那是他今早趁她不注意套上去的,说是“提前练习”。
“所以。”李昊天合上檀木匣,抬头时眼底燃着冷冽的光,“他们不仅要完成交易,还要报复。”
没有人接话。
挂钟的指针指向十点一刻,阳光重新漫进房间,在四人交叠的影子上镀了层金边。
温梨初望着裴言澈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想起他十二岁那年,也是这样的晨光里,攥着她的手跑过三条街躲混混。
那时他说“别怕,我在”,现在她想说“我也在”,却被喉间的热度哽住。
韩立突然扯了扯领带,打破沉默:“需要我黑进酒店监控吗?他们的安防系统——”
“不。”裴言澈打断他,拇指摩挲着温梨初的婚戒,“我们要让他们以为,我们怕了。”他抬眼时,眼底翻涌着暗潮,“今晚的晚宴,我们准时赴约。”
温梨初望着他眼里跳动的光,忽然明白所谓“开始”是什么意思——不是婚期,不是站在光里,而是终于能并肩,把那些藏在迷雾里的脏东西,全部拽到太阳底下。
李昊天的手机在此时震动,他看了眼消息,抬头时神色更沉:“局里查到,宋廷焕的私人飞机今早降落,随行人员里有三个有过武装犯罪记录。”他将手机转向众人,照片里三个男人穿着黑西装,其中一个脖颈处有条狰狞的刀疤——和昨夜被抓的刀疤男有七分相似。
房间里的温度仿佛降了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