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学聪明了,真学聪明了!我不再看他脸色,我就捡起地上最尖最硬的那个石头,我盯住他,一天,一礼拜,一个月,找准时机,我什么都不管,就让他脑袋上削,现在换他该看我脸色啦——!我想给好脸色就给他好脸色,想给他坏脸色我就给他坏脸色!”
他们团长现在这个德行真的很像一个恶霸,仗势行凶的恶霸,但如果他愿意成为这样的一个恶霸的话,朔玉愿意做他身边给他递石头,瓦片的家伙,
洞外面,也就是他们的头顶,他们的身边,离他们很近,好像下一秒被打中的就是他们这里一样,地动山摇的炮弹震得大地都开始晃荡,更别提躲在洞里的他们了,
死啦死啦手里紧紧握着他那把七五步枪,笑着,大笑着,
“打仗就该这样,就盯住,死盯他,上去喀就削!”迷龙觉得死啦死啦说的很对,他是就是一个打架的老手,
“就在你们载歌载舞的时候,对岸的炮已经对准你们的脑瓜子了,被耍了多少回了,数过吗?啊?数过吗?能少被耍一回也是好的!真的!我见你们这样,真的,我都没脸,我心痛,这里很痛!”
死啦死啦敲击着他的心脏的位置,朔玉看着不清在飞腾着土雾中间的他的眼睛,周围都在剧烈的晃动,大地在他们的身下发出哀吼,他们头顶上的好像持续不断地那样轰响着,
外面是一个世界,而他们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而他们这里死啦死啦的声音占据着一切,
朔玉低着头抱着毛豆和其他王八蛋们靠在一起,互相抱着,挤着,肉贴着肉,头发缠着头发,就好像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的不同部分,现在他们又都黏糊到一起了,
这种感觉给人一种特殊的安全感,
“你们都有这儿吧?可是为什么都不用呢?用用吧,不用这儿的时候,心倒不疼了!”
死啦死啦指的是脑袋,有的时候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还没等他们大部分动脑子的时候,就已经用不上脑子了,
朔玉看着他又不看着他,他怕他会忍不住哭出来,他现在尽量让自己很少哭,因为哭完之后就什么都记不住了,感情会在哭出来的一瞬间最大化消散,可是他想记住,什么都想记住,和这帮家伙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他都想记住,
他看着死啦死啦那双黑色的手,不知道他是被晒得还是在泥土里泡的,又或者两者都是,
“你使那么大的劲儿,不痛也痛了!”说话的是烦啦,因为他觉得死啦死啦说这话是对着自己说的,每个人都觉得死啦死啦说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可是敢喊出来的只有烦啦,
“你说得对,不想,不锤,不痛,就没啦!”
就在他们的团长在发表高谈阔论的时候,光着膀子,身上像一个武器架子的何书光终于找到了他们,带来了虞啸卿的命令,让死啦死啦赶快到横澜山去,虞啸卿现在就在横澜山,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
“惨啦惨啦惨啦。”
“我陪你一起,团长。”
朔玉嘻嘻笑着看他们团长,是他先说要打炮的,
他不知道对岸的炮弹还要轰炸到什么时候,把怀里的毛豆塞到了烦啦的怀里,忽视烦啦茫然不知所措的眼睛,跟在死啦死啦屁股后面一起走了,他觉得他们团长最近也怪怪的,不知道都是怎么了,怎么最近好像一个个的都不太正常的样子,
康丫和朔玉无缘进去见虞啸卿的面,毕竟他们不是那瘪犊子要见的人,所以也无缘旁听他们团长被虞师座臭骂的直播现场,只能透过并不太隔音的门缝得知稍微露出来的声音,朔玉想虞啸卿刚才也被突如其来的小炮弹炸的很惨,所以现在要找罪魁祸首出气,
朔玉靠在康丫的车上,看着不断下落的太阳,最后一抹光线也将要大地上消失,吉普车的车身被稀少的光线照得有点暖呼呼的,被他靠着,不远处是接连不断的炮弹声,山呼海啸的,
这一次横澜山倒是成了配角,祭旗坡当了一次主角,热闹极了,对岸的炮弹只是在间隙当中甩来横澜山几颗,剩下的大部分都招呼到他们祭旗坡上去了,朔玉觉得自己真的是跟他们团长呆久了,也多少沾了点变态,居然觉得这幅场景特别的好看,特别的美,
哪怕不远处他们的阵地此时被对岸的炮火炸呼的跟月球表面也差不离了,等结束了之后一定有很多事要干,可是好像这样也不错,火光带着黑色的尾部出现在他的眼睛里,
日落同日出一样好看,他伸手想要抓住点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的突然想起了一句那个年轻的愚公嘴里念过的一句诗,
“真的,生要从死里来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