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永夜宫的偏殿内，赤璃烦躁地来回踱步，靴底与黑曜石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窗外血月高悬，已是深夜时分，但他的魔核躁动不安，根本无法入睡。

"殿下，您要的茶。"

老管家佝偻着腰走进来，手中托盘上的茶盏冒着热气。赤璃扫了一眼，茶汤呈现出诡异的紫红色——是魔界特有的安神茶，味道像腐烂的果子混合着铁锈。

"放那儿吧。"他摆摆手，目光仍盯着窗外的夜空。按理说，信使早该回来了...

老管家欲言又止地放下茶盏，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封印的信件："还有这个，刚从仙界送来的。"

赤璃一个箭步冲过去，却在看清火漆印时脸色骤变——是司命殿的官印，不是岑墨的私人信函！他粗暴地拆开封口，抽出里面的信纸，上面是司命星君那令人作呕的工整字迹：

『静渊仙君潜心准备天人之辩，无暇私交。魔界太子若有余力，不如多关心本国事务。』

"放屁！"赤璃一把将信纸揉成团，黑色魔焰从掌心窜出，瞬间将其烧成灰烬，"这老东西竟敢拦截我们的信！"

老管家见怪不怪地递上茶盏："这已经是本月第七封被截的信了。殿下，魔尊大人也是为您好..."

"滚出去。"赤璃的声音冷得像冰。

待老管家退下后，赤璃一拳砸在墙上，黑曜石墙面顿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自从情缘树一别，他已经整整十天没有岑墨的消息了。寄出的十二封信全部石沉大海，派出的三只信使魔隼只回来一只——腿上绑着司命星君的"问候"。

"殿下..."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殿外传来。赤璃抬头，看到瑾清烟的小侍女正探头探脑地张望，手里捧着个精致的食盒。

"公主命奴婢送来的。"小侍女将食盒放在桌上就匆匆退下，仿佛怕被魔焰波及。

赤璃狐疑地打开食盒。上层是几块造型精致的点心，下层却藏着一本《魔界花卉图鉴》——他和瑾清烟小时候常看的书。翻开扉页，一行小字映入眼帘：

『老地方，有惊喜。』

赤璃的瞳孔微微扩大。老地方...是指他们儿时经常玩耍的废弃观星台？那个被魔尊明令禁止踏入的禁区？

将图鉴扔进火盆销毁后，赤璃披上夜行斗篷，悄然离开寝殿。永夜宫的守卫比平日多了三倍，但作为魔界太子，他太清楚如何避开这些巡逻了。几个腾挪闪转后，他来到了位于魔宫最西侧的废弃塔楼。

这里曾是上古魔君观星象的地方，后来在一次大战中被天雷劈毁，从此荒废。赤璃和瑾清烟小时候常来探险，把这里当作秘密基地。

"慢死了。"

熟悉的娇嗔从阴影处传来。瑾清烟今日罕见地穿了一身黑衣，红发高高束起，看起来干练了许多。她身旁站着个陌生的魔族青年，银发蓝眸，额间有狼形纹章——想必就是那位西山魔狼族的少主。

"这就是你说的"惊喜"？"赤璃挑眉。

瑾清烟翻了个白眼，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先看这个。"

赤璃接过信，手指一触到纸张就僵住了——是岑墨的气息！虽然极其微弱，但那种独特的清冷仙气他绝不会认错！

"玄晔通过狼族的秘密渠道送来的。"瑾清烟解释道，"魔界审查太严，正常的传信方式根本行不通。"

赤璃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里面却只有一张空白的信纸。

"耍我？"他危险地眯起眼睛。

"用魔焰烤一下。"狼族少主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沙哑，"仙界特制的隐墨，遇魔气显形。"

赤璃将信纸悬在掌心上方，小心翼翼地释放出一缕魔焰。果然，纸上渐渐浮现出几行清秀的字迹：

『赤璃：

信使皆被截，不得已出此下策。

天人之辩在即，魔尊恐有异动。

三日后子时，西山魔狼族领地见。

——墨』

字迹到这里突然变得潦草，像是书写者被突然打断。赤璃的心揪了起来——岑墨那边肯定也受到严密监视，这封信不知冒了多大风险才送出来...

"西山是我们的地盘。"狼族少主骄傲地挺起胸膛，"仙界那些软脚虾绝对发现不了。"

赤璃审视着这个胆敢"拐走"魔界公主的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银朔，西山魔狼族第七代少主。"青年不卑不亢地行礼，"久闻太子殿下大名。"

赤璃轻哼一声，转向瑾清烟："父王知道你们的事吗？"

瑾清烟撇撇嘴："他要是知道，银朔现在已经在焚心殿里了。"

"所以你们帮我，是为了..."

"互惠互利。"瑾清烟狡黠地眨眨眼，"你帮我摆脱婚约，我帮你传递消息。公平交易。"

赤璃突然对这个表妹刮目相看。从前那个只会撒娇耍横的小公主，如今竟也有了为爱情抗争的勇气和智慧。

"成交。"他伸出手，"不过我要再加一个条件——教我用你们狼族的密语。"

银朔眼前一亮："殿下想学狼烟传讯？"

"不，更隐蔽的。"赤璃从怀中取出一片银杏叶——是书院那棵树上摘的，"我要用这个当密码本。"

三人凑在一起，很快制定出一套基于银杏叶脉络的密语系统。叶片上的每一条主脉代表一个方位，细脉对应字母，叶缘的锯齿则是数字...复杂得连赤璃自己都要反复确认才能记住。

"天才！"银朔由衷赞叹，"就算信被截获，他们也只会以为是一片普通叶子！"

瑾清烟则忧心忡忡地看着赤璃："舅舅最近加强了所有边境的防守，特别是靠近仙界的地方。你真的要在天人之辩前夜冒险见面？"

"必须去。"赤璃将银杏叶贴身收好，"我信不过那些官样文章，必须当面确认计划细节。"

离开废弃观星台时，血月已经西沉。赤璃悄无声息地回到寝殿，刚关上门就感应到一股熟悉的威压——魔尊正坐在他的床榻上，手中把玩着那本《魔界花卉图鉴》！

"父王。"赤璃强自镇定地行礼，"这么晚了..."

"去哪了？"魔尊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睡不着，去花园走走。"

魔尊冷笑一声，将图鉴扔到地上："仙界的花园？"

赤璃心头一跳，但面上不显："儿臣不明白父王的意思。"

"不明白？"魔尊突然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着赤璃，"那让为父说清楚——静渊仙君，天人之辩，私相授受！"每说一个词，他的声音就提高一分，最后几乎是怒吼，"你真当为父老糊涂了？！"

赤璃的魔核疯狂运转，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攻击。但出乎意料的是，魔尊突然收敛了怒气，变回那个深不可测的统治者。

"三日后完婚。"他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去，"别逼为父用非常手段。"

殿门重重关上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赤璃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才发现后背已经湿透。他弯腰捡起那本图鉴，发现扉页上瑾清烟写的那行小字已经被魔气抹去了——幸好父王没发现信的事。

次日清晨，赤璃刚用过早膳，老管家就匆匆来报："殿下，魔尊大人命您即刻去试穿婚服！"

"告诉他我没空。"赤璃头也不抬地继续研究银杏叶的脉络。

"这..."老管家为难地搓着手，"魔尊大人说，如果您不去，他就把瑾清烟公主关进焚心殿..."

赤璃手中的银杏叶瞬间化为齑粉。

试婚服的偏殿里，瑾清烟已经换上了那套火蛛丝嫁衣，正对着铜镜发呆。看到赤璃进来，她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对不起，我不知道父王会..."

"不关你的事。"赤璃挥手打断她，转向一旁战战兢兢的裁缝，"量吧。"

裁缝们手忙脚乱地围上来，为他测量各种尺寸。赤璃像个提线木偶般任人摆布，目光却不时瞟向窗外——那里有一株不起眼的魔界灌木，正是狼族用来传递信号的"信使"。

果然，当裁缝为他调整腰带时，灌木的叶子无风自动，摆出一个特定的角度。赤璃眯起眼睛解读：『通道已备，明晚子时』。

"殿下请抬臂..."裁缝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繁琐的试装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当赤璃终于脱身回到寝殿时，发现书案上多了一封盖着魔界军部印鉴的信函——是例行战报，通常直接送去魔尊那里，怎么会...

他警觉地检查信封，果然在封口处发现一个细小的狼爪印记。拆开后，里面是一份枯燥的边境巡逻记录，但若对着光看，纸张上隐约有银杏叶形状的水印！

"聪明。"赤璃轻笑一声，取出珍藏的银杏叶对照起来。经过半刻钟的破译，一条完整的信息呈现出来：

『仙界异动，司命星君增派守卫。明晚务必小心，狼族接应点改在断魂崖。墨已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