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墨心头微震。是啊,在这个小世界里,他们只是两个普通的年轻人,可以为了几个铜板去打工,可以为一碗红烧肉而开心,可以...可以不受束缚地靠近彼此。
"睡吧。"他最终只是轻声说,"明天还要去铁匠铺。"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赤璃的脚伤渐渐痊愈,打工的范围也越来越广——今天帮杂货铺搬货,明天去帮渔夫补网,后天又跟着猎户学设陷阱。岑墨则包揽了家中的体力活,砍柴、挑水、修补家具,甚至学会了腌咸菜和酿米酒。
村长家的空屋渐渐有了生活的气息。赤璃不知从哪弄来几个陶罐,种上了野花摆在窗台上;岑墨则用多余的木料做了个小书架,摆满了他从村民那里借来的书籍。两人的衣物混在一起洗,晾在同一个竹竿上,红白相间,随风轻摆。
这天傍晚,岑墨从铁匠铺回来,发现赤璃还没回家。村长夫人说他一早就跟猎户上山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岑墨站在院门口,望着远处渐渐暗下来的山路,胸口涌上一股莫名的焦躁。
"年轻人别着急。"村长抽着旱烟,慢悠悠地说,"老赵是村里最好的猎手,不会有事。"
岑墨点点头,却还是坐立不安。直到天完全黑下来,山路尽头才出现两个晃动的火把。岑墨几乎是跑着迎上去,看到赤璃完好无损地走在前面,肩上扛着一只野兔,正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
"岑墨!"看到来人,赤璃眼睛一亮,献宝似的举起野兔,"看!我打的!老赵说我天生是当猎手的料!"
月光下,他的脸上沾着泥土,衣服也被树枝刮破了几处,但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灿烂。岑墨突然很想拥抱他,或者狠狠骂他一顿——最终他只是接过那只野兔,生硬地说:"回来太晚了。"
"对不起嘛~"赤璃凑上来,身上带着山林的气息和汗水的味道,"我们迷路了,绕了好大一圈..."
回到屋里,赤璃迫不及待地讲述今天的冒险。岑墨一边听一边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伤,确认无恙后才松了口气。
"明天别去了。"他忍不住说。
"为什么?"赤璃瞪大眼睛,"我好不容易才学会设陷阱..."
"太危险。"
"可是..."
"没有可是。"岑墨语气坚决,"我明天去集市卖柴火,你留在村里帮工。"
赤璃撇撇嘴,小声嘀咕:"霸道..."
第二天一早,岑墨背着柴火去集市,赤璃则乖乖留在村里帮王婶磨面粉。中午时分,岑墨带着卖柴火得来的铜板和一块新买的布料回来,发现赤璃正被一群村姑围着学绣花。
"岑墨!"看到他,赤璃如蒙大赦,赶紧挣脱那群姑娘跑过来,"你看,我绣了个..."他举起一块歪歪扭扭的帕子,上面隐约能看出是朵花,"呃...好吧,不太像。"
岑墨看着他指尖的针眼,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学这个干什么?"
"王婶说,好男人要会赚钱养家,也要会缝缝补补。"赤璃一本正经地说,随即又笑嘻嘻地凑近,"你买的什么?"
"布料。"岑墨展开那块靛青色的粗布,"你的衣服都破了。"
赤璃愣住了,眼睛慢慢亮了起来:"给、给我的?"
"嗯。"岑墨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村长夫人答应教你做衣服。"
赤璃宝贝似的抱着那块布,笑得见牙不见眼:"我一定学!到时候也给你做一件!"
接下来的日子,赤璃果然跟着村长夫人学起了针线活。那双平日里舞刀弄枪的手,如今捏着绣花针,笨拙却认真地缝制着。岑墨则继续在铁匠铺打工,偶尔接些木工活,两人的积蓄渐渐多了起来。
这天晚上,赤璃神秘兮兮地让岑墨闭上眼睛。
"干什么?"岑墨狐疑地看着他。
"惊喜!快闭上!"
岑墨无奈地闭上眼,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赤璃兴奋的"好了!"
睁开眼,赤璃正捧着一件新做的衣服,得意地展示着:"看!我做的!"
衣服针脚粗糙,袖口一长一短,领子也歪歪扭扭的,但确实是件完整的上衣。岑墨接过衣服,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试试嘛!"赤璃催促道。
岑墨脱下旧衣,换上这件新做的衣服。布料粗糙却柔软,带着阳光和皂角的味道,还有一丝赤璃身上特有的火焰气息。
"怎么样?"赤璃紧张地问,"会不会太紧?我量尺寸的时候你睡着了..."
"很好。"岑墨轻声说,手指抚过歪斜的针脚,"谢谢。"
赤璃的脸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得到了全世界最好的夸奖。他扑上来抱住岑墨,红发蹭过对方的下巴:"太好了!我还怕不合身呢!"
这个拥抱来得突然,岑墨僵在原地,双手不知该往哪放。赤璃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传来,心跳声近在耳畔,快得有些不正常。
"我、我去打洗脚水!"赤璃突然松开手,红着脸跑开了,留下岑墨一个人站在原地,新衣服上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
夜深了,两人像往常一样并排躺在床上。赤璃一反常态地安静,背对着岑墨一动不动。岑墨望着窗外的月光,思绪万千。
在这个小世界里,他们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像普通人一样...相爱。这个念头让岑墨心头一震。相爱?他和赤璃?仙君和魔君?这怎么可能...
但如果不是爱,那胸口这份悸动是什么?看到赤璃受伤时的揪心是什么?为他笨拙的针线活而感动的心情又是什么?
"岑墨..."赤璃突然轻声唤道,打断了他的思绪。
"嗯?"
"如果..."赤璃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如果我们永远回不去了...你会不会...讨厌这样生活?"
岑墨侧过头,看着赤璃背对着自己的身影。月光勾勒出他瘦削的肩线,红发凌乱地散在枕上,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
"不会。"他听见自己说。
赤璃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呼吸渐渐变得均匀。岑墨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指尖不经意触到对方的脸颊,滚烫的温度让他心头一颤。
这个傻瓜,是不是又在偷偷脸红?
窗外,双月高悬,洒下清冷的光辉。岑墨望着那轮陌生的月亮,突然想起仙界即将到来的婚期。帝君定下的日子...应该已经过了吧?洛凝雪会怎么想?玄晔会怎么解释他们的失踪?
但奇怪的是,这些曾经令他寝食难安的问题,此刻却显得那么遥远。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世界里,只有他和赤璃,只有柴米油盐的平凡生活,只有...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动。
赤璃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无意识地往岑墨这边蹭了蹭,额头几乎贴上他的肩膀。岑墨僵着身子不敢动,生怕惊醒对方。月光下,赤璃的睡颜纯净无邪,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做着什么美梦。
鬼使神差地,岑墨伸出手,轻轻拂开对方额前的碎发。指尖在触到皮肤的那一刻,一股微弱的电流顺着指尖流遍全身,让他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笨蛋..."他轻声说,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我们怎么可能不回去..."
但内心深处,那个小小的声音再次问道:如果真的不回去,是不是反而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