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学姐!"骑车女生单脚支地,扬手抛出个慰问袋,"这是您上月教的锁边绣法!"袋面牡丹纹的银丝线在夕阳下泛光,针脚细密得能纳进黄浦江的晚潮。陈默突然瞥见袋底绣着行小字:霞飞路慈幼院女童集体缝制。陈默再看向她的头顶词条:张婉如·圣玛利亚女中学生会会长】
圣玛利亚女中高三生 | 妇女后援会学生代表
特殊技能:沪语/英语/急救手语三语切换 | 左手小指骨折史(1936年救护车事故)
情绪波动:焦虑值62%(因明日与永安公司的谈判彩排
暮色漫过绸缎架时,募捐箱已装满银元铜板。女学生们蹲在骑楼下清点钱款,麻花辫姑娘突然惊呼:"哎呀!这枚"袁大头"上刻了字!"硬币边缘的"还我河山"四字纤若蚊足,分明是用钟表匠的刻刀雕成——斜对门亨得利钟表行的老师傅在柜台后眨了眨眼,老花镜片上闪过捉狭的光。
当最后一线余晖染红《良友》画报上的宋夫人题字时,女学生们抱着募捐箱跑向下个街口。她们蓝布衫的背影融进暮色,宛如一群掠过霞飞路的雨燕,翅尖扫落的银杏叶书签上,中西女塾的校训"厚生济世"正被晚风悄悄翻了个面。
吴婶的生煎铲刮着铁锅,焦香漫过霞飞路。毛头蹲在青石板上画电车轨道,粉笔尖突然打滑,歪扭的线条直戳向瑞蚨祥的台阶。穿香云纱的老太摇着蒲扇笑骂:"小赤佬画啥西洋镜..."话音未落,卖报童的吆喝惊飞檐下麻雀,雀儿翅尖扫落的积尘扑在绸缎上,给牡丹纹添了层朦胧。
陈默咬着粢饭团挤进人群,糯米粒粘在"棚户区火灾"的新闻稿上。老王头推着铅字车轧过石板缝,1937年新铸的"申"字碎屑簌簌落进面汤碗——穿香云纱的老太正舀汤给流民孩子,碗底沉着几粒虾米,像漂在苏州河上的乌篷船。
"陈记者搭把手!"弹棉匠老李的木槌敲出闷响,新弹的被胎突然被风卷走。林蝶衣的翡翠镯子一晃,接住飘来的棉絮:"李师傅的手艺越发精细,这棉花云似的。"她腕间的银链小秤垂下,称了称棉絮分量:"正好给慈幼院的孩子添床冬被。"
斜阳染红瑞蚨祥的杭纺时,林蝶衣在门廊下叠千纸鹤。隔壁糕团店的阿婆探头喊:"林小姐,新磨的糯米粉借两勺?给流民孩子蒸窝头。"
"阿婆拿去吧,"她扬手抛去纸包,"记得还半勺桂花糖,给慈幼院女娃蒸甜糕。"糯米粉在空中腾起白雾,惊得毛头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檐角残存的绸缎边角料被风卷起,正巧盖住流民孩子露趾的布鞋。
吴婶的生煎铲在铁锅上刮出火星:"陈记者,给前线医护捐的棉纱单子..."她掀开蒸笼,雾气里飞出裹着油纸的清单,糯米香混着墨香。陈默的钢笔尖在清单上勾画,突然被个戴瓜皮帽的小囡扯住衣角:"先生,阿娘说新闻纸上画老虎的先生最威风!"
暮色漫过晾衣竿时,瑞蚨祥的边角料已变成流民孩子的围巾。林蝶衣的软尺缠在陈默腕上量袖长,突然轻笑:"陈先生这胳膊,倒是能帮弹棉匠撑被胎。"对街传来老李的吆喝:"新棉被三十床——慈幼院女娃今夜不受冻咯!"
华灯初上,弹棉匠的木槌声混着女学生的募捐歌。陈默校完末版新闻,见老王头蹲在骑楼下修铅字——"沪"字的提手旁缺了一角,正用浆糊粘着糯米纸修补。
"王师傅这手艺,活字版都能当绣花使。"陈默递过半个粢饭团。老王头咧嘴笑,铅灰手指在青石板上画了只歪嘴老虎:"比不上毛头画的电车轨道——那小赤佬说,等仗打完要画满上海的柏油路!"
林蝶衣提着竹篮走来,篮里装着妇女后援会缝制的纱布口罩。她月白旗袍的牡丹纹在霓虹下泛着柔光,像是从老月份牌上走下来的人。三个流民女娃追着要摸她镯子,翡翠碰着银铃铛,叮当声惊醒了蜷在铅字车旁打盹的野猫。
当最后一盏汽灯在霞飞路熄灭时,弹棉匠的被胎已送到慈幼院。陈默的钢笔尖在新闻稿上悬了悬,最终写下标题:"市井长明灯——记妇女后援会的三十床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