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刺入胸膛的刹那,林秋听见自己颅骨开裂的脆响。腐烂的檀木香气从伤口涌出,他低头看见剪刀尖端挑着团金线缠绕的肉块——那东西正在有规律地搏动,表面浮现着四十年前合卺酒里的合欢花纹。
祠堂方向腾起的黑烟在空中凝成招魂幡。林秋踉跄着抓起妆奁里的骨梳,梳齿突然刺破掌心,暗红的血珠滚落在青丝缠绕的梳柄上。当血滴渗入雕刻的"囍"字纹路时,整把骨梳突然震颤着发出悲鸣。
"秋儿..."
母亲的声音从梳齿间溢出。林秋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看见骨梳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纹理——那些根本不是木纹,而是用胎发绣成的镇魂符!断裂的金线突然从伤口钻出,裹着血珠在梳柄上重组出生辰八字。
腐尸新娘的咆哮震得窗棂簌簌作响。林秋握紧骨梳冲向回廊,嫁衣残片在奔跑中不断剥落,每块碎片落地都化作燃烧的黄符。当他拐过月洞门时,手中的骨梳突然变得滚烫,梳齿自动转向西北角的枯井。
井沿青石上积着层腥臭的黏液。林秋扶着井栏喘息时,水面突然映出双重倒影:上方是他支离破碎的皮囊,下方却是个穿素白襦裙的妇人正在梳头——那妇人手中的骨梳,竟与他此刻握着的完全一致!
"娘?"林秋的声带摩擦出火星。倒影中的妇人突然转头,后脑却还是垂落的青丝——那些头发正在疯狂生长,顺着井壁攀援而上,发梢卷着把青铜钥匙。
骨梳突然挣脱掌控。它悬浮在井口上方,梳齿间垂下万千青丝,每根发丝末端都系着粒带血的乳牙。当林秋伸手触碰时,那些乳牙突然张开,露出里面用朱砂写就的密咒。
井水毫无征兆地沸腾。青丝裹住林秋的腰腹将他拽入井中,失重感持续了整整四十息。当他摔在潮湿的甬道里时,发现四周砖墙全是用头骨垒砌,每个眼窝中都塞着团胎发。
骨梳自动飞回手中。林秋借着梳柄的幽光前行,看见前方出现间石室。室内摆放着黄花梨妆台,铜镜边缘凝结的尸蜡形成"鸳鸯戏水"的浮雕,镜面却被厚厚的血痂覆盖。
"这是..."林秋的指尖触到妆台抽屉。青铜把手突然变形为婴儿手掌,攥住他的食指按向某个暗格。机括弹开的瞬间,腐朽的胭脂香混着尸臭扑面而来。
抽屉里整齐码放着十二把骨梳。每把梳齿都缠绕着不同颜色的青丝,最底层那把泛着诡异的青铜光泽——梳柄雕刻的新娘面容,竟与祠堂那具腐尸完全一致!
林秋的后颈刺青突然灼痛。当他拿起青铜骨梳时,妆台的铜镜突然剥落血痂,映出四十年前的场景:母亲深夜潜入这间密室,将刚出生的婴儿放在妆台上,用青铜剪刀剪下一缕胎发。
镜中的母亲泪流满面。她将胎发缠绕在青铜骨梳上,又从襁褓里取出半块玉佩压住梳柄。当暗格重新闭合时,婴儿胸口突然浮现出镇魂咒,那些符咒的纹路与林秋现在身上的裂痕完全重合。
骨梳突然发出蜂鸣。林秋感觉天灵盖被无形的手掌掀开,大量陌生记忆灌注进来:满月宴那夜,接生婆偷换了妆奁里的骨梳;百日咳发作时,阴阳先生用他的胎发喂养尸蚕;七岁落水濒死时,母亲将真正的骨梳藏进枯井......
石室突然剧烈震颤。林秋抱紧骨梳翻滚到角落,看见铜镜里伸出只腐烂的手。那手腕上戴着母亲陪葬的玉镯,此刻却攥着把沾血的青铜剪刀,正将镜面剪开漆黑的裂口。
"把梳子给我!"
腐尸新娘的头颅从裂缝挤出。她颈椎上缠满金线,断裂的脊柱里不断掉落写着八字的黄符。林秋握着骨梳后退,后背突然撞到冰冷的石壁——那些头骨墙的眼窝里,突然探出四十双青紫的婴儿手臂。
骨梳柄部的鸳鸯纹突然转动。林秋福至心灵地将梳齿刺入墙面,缠绕青丝的头骨突然发出凄厉哭嚎。当梳齿刮过头骨天灵盖时,砖缝里涌出汩汩黑血,在墙面勾勒出完整的密室地图。
腐尸新娘的利爪擦着耳畔划过。林秋就势滚到妆台下方,发现台面底部刻着镇魂咒。当他用骨梳划过咒文时,铜镜突然迸发血光,镜中母亲的倒影竟伸手拽住腐尸新娘的头发。
"走坤位...开生门..."母亲的倒影口吐鲜血。林秋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去,看见某块地砖上残留着干涸的乳汁痕迹——那是接生婆死前用最后气力留下的标记。
骨梳突然变得重若千钧。林秋砸碎地砖的瞬间,下方露出条幽深的密道。腐尸新娘的指甲勾住他的脚踝,却被他用梳齿狠狠刺穿手背。黑血喷溅在青丝上,那些发丝突然暴长,将腐尸新娘暂时困在发茧中。
密道里弥漫着浓重的檀香味。林秋爬行时,骨梳上的青丝不断扫过两侧土壁,刮落无数带血的乳牙。当他在黑暗中摸到扇青铜门时,梳柄的鸳鸯眼突然睁开,射出两道幽光照亮门上的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