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地窖的阴寒还凝在睫毛上,林秋握着半块染血的银锁退到天井。老槐树根部的青砖裂开五指宽的缝,昨夜暴雨灌入的泥水里浮着层油膜,细看竟是无数粒朱砂混着骨粉。当她俯身查看时,水面突然映出件猩红嫁衣的倒影,衣摆金线绣着的并蒂莲正渗出黑血。
"咚——" 井底传来木鱼敲击声,水面嫁衣倒影突然翻转。林秋腕间银镯发出蜂鸣,琉璃棺的残片从袖中滑落,在泥地上拼出个箭头指向西侧枯井。井沿墨绿苔藓间缠着截褪色红绸,绸缎断裂处留着野兽撕咬的齿痕。
辘轳转动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林秋拽动麻绳时闻到浓烈的尸蜡味。当木桶升到井口,桶里盛着的不是井水,而是半桶凝固的血脂。油脂表面浮着片凤冠珠帘,最大那颗东珠内部封着点荧绿鬼火,火光中晃动着梳头女子的剪影。
银锁突然灼烧掌心,林秋松手时木桶坠回井底。撞击声激得井壁青砖簌簌掉落,露出砖缝里嵌着的森白指骨。骨节上套着枚翡翠戒指,戒面双喜字被血沁染成褐色——这分明是母亲当年陪葬的玉饰。
井水在此刻翻涌上涨,腥红液体漫过井沿。林秋后退时踩碎块瓦当,裂纹中钻出缕乌黑长发缠住脚踝。发丝尽头连着颗泡发的头颅,新娘妆的花钿已褪成尸斑,腐烂的嘴唇开合着吐出半颗泡胀的莲子。
"吉时...到了......" 头颅突然炸开,飞溅的腐肉里裹着把铜钥匙。林秋用银镯挡住脸时,钥匙精准插入枯井铁锁。井盖弹开的瞬间,浓雾裹着唢呐声喷涌而出,雾中隐现八抬大轿的轮廓,轿帘缝隙里伸出只戴金镶玉镯的手——腕间胎记与她颈后槐花纹路如出一辙。
井底突然亮起盏盏白灯笼,照出条向下的石阶。第三级台阶上散落着凤冠残片,珍珠滚落处的地面留有拖拽血痕。林秋弯腰捡拾时,井壁渗出黄褐色粘液,在台阶上凝成"丙寅年霜降"的字样——正是《换命录》缺失的忌日。
阶梯尽头豁然开阔,地下暗河飘满莲花灯。灯芯燃着幽绿火焰,映出河底沉着的二十八具新娘尸骸。尸群皆着同款嫁衣,右手无名指齐根而断,断肢在水草间摆出北斗七星阵。阵眼处的尸身突然翻转,面皮上赫然呈现林秋的五官。
暗河对岸的祭台亮起烛光,青铜镜台上供着件叠放整齐的嫁衣。当林秋涉水靠近时,裙裾突然无风自扬,金线刺绣的百子千孙图变成百鬼夜行。袖口处暗纹显出血字:"借阴婚破煞,需至亲骨血为引。"
银镯在此刻产生强烈吸力,拽着林秋的手按向嫁衣心口。触碰的刹那,整条暗河剧烈沸腾,新娘尸骸集体坐起。她们撕裂嫁衣露出腹腔,每具尸体的子宫里都蜷缩着具紫河车,脐带相互纠缠成网,网上挂着七十二枚带血乳牙。
"你终于来了......" 接阴婆的嗓音从镜台后传来,青铜镜面浮现三十年前场景:暴雨夜的红轿停在山神庙前,新娘盖头下滴落的不是泪珠而是黑血。当产婆掀开轿帘时,轿中孕妇的肚皮突然裂开,爬出的女婴后背纹着北斗七星——其中天权星的位置正是林秋胎记所在。
嫁衣突然裹住林秋双腿,金线如活蛇般缠上腰肢。暗河水位暴涨,浮尸们手捧腐烂的莲蓬跪成圆圈。当第一颗莲子坠地时,井口传来锁链拖拽声,二十八具铜棺顺着暗河漂流而至,棺盖上的镇魂符被水浸湿,朱砂符文晕染成她幼年画像。
银锁自主飞向镜台,与嫁衣领口的玉扣严丝合缝。翡翠寒光中浮出母亲临终画面:她将襁褓中的婴儿放进铜棺,棺内铺着的正是这件嫁衣的内衬。当棺盖即将闭合时,接阴婆突然将半块银锁塞进婴儿掌心,锁芯暗格弹出的银针沾着尸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