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老宅的门槛时,林秋在族谱夹层里摸到了那张婴儿襁褓。泛黄的棉布上除了发黑的血迹,还有用胎毛绣成的生辰八字——与她腕间胎记下的青痣位置完全重合。供桌前的线香突然齐齐折断,香灰在青砖地面聚成箭头形状,直指阁楼方向。
木梯十三级台阶,每踏一级都传来婴儿啼哭的回声。阁楼门楣上悬着串风铃,仔细看竟是七枚人牙穿成的。当林秋推开虚掩的雕花门时,青铜铃铛突然发出类似呜咽的颤音,震得墙缝里的蜈蚣簌簌掉落。
积灰的樟木箱里堆满童装,每件衣领都绣着"周婉茹"三字。最底层的红绸裹着个银镯,内圈刻的往生咒与槐树洞中所见如出一辙。林秋将银镯举到窗前时,镯身突然浮现血色纹路——是三十年前老宅的平面图,西厢房位置标着个朱砂画的棺材符号。
阁楼地板传来指甲抓挠声,震动频率与青铜铃铛的余韵产生共振。林秋掀开霉变的羊毛毯,发现木板缝隙里嵌着几缕长发,发梢还系着褪色的红头绳。当她用银镯尖端撬开暗格时,腐臭的河泥味扑面而来,藏在里面的漆盒竟与红衣女子包袱是同一款式。
"咔嗒"一声,漆盒机括自动弹开。躺在红绸上的不是首饰,而是截发黑的脐带,缠绕着张过塑的接生记录。产妇姓名栏赫然写着母亲的名字,但新生儿记录却被血渍覆盖。林秋用指腹摩挲纸张背面,凹凸的刻痕组成"换命"两个篆字。
正午的日光斜照进阁楼,在漆盒内壁映出密麻麻的小字。林秋将银镯倒满清水置于盒中,水面立刻浮现阴阳先生的手札残页:
「甲子年七月初七,周家长女婉茹溺毙,然纯阴之体不可绝。其母孕中食河姑子,以胞衣易之...」
窗外的老槐树突然剧烈摇晃,树影在阁楼地面扭成挣扎的人形。林秋猛地回头,发现族谱不知何时摊开在供桌上,原本记载自己生辰的位置,墨迹正像活物般蠕动重组,逐渐显现出"周婉茹"三个字。
供桌上的烛火变成幽绿色,火苗中浮现出个穿肚兜的女童。她手里攥着把槐树叶,每片叶脉都渗出鲜红的汁液:"妹妹抢了我的名字。"女童开口时,林秋腕间的胎记突然迸裂,血珠悬浮在空中凝成命盘图形。
地下室传来铜盆落地的巨响。林秋顺着血珠指引来到西厢房,发现八仙桌下的青砖有被反复撬动的痕迹。当她将银镯按进砖面凹槽时,整面墙像抽屉般滑开,露出藏在夹层里的祭坛。
七盏尸油灯围成北斗形状,灯芯竟是婴儿的胎发。祭坛中央的陶瓮里泡着具蜷缩的童尸,手腕处银镯与林秋手中的正好配成一对。陶瓮底部沉着把铜钥匙,匙柄阴刻的祠堂编号与被替换的族谱页不谋而合。
"阿姊等你好久了。"女童的声音从瓮中传出,童尸的眼皮突然颤动。林秋后退时撞翻尸油灯,流淌的液体在地面画出锁链图案,末端拴着的正是昨夜坟坑里的薄棺。
青铜铃铛突然飞向陶瓮,铃舌重重击打在童尸眉心。趁此机会,林秋抓起铜钥匙冲向祠堂,身后传来陶片爆裂的脆响。当她踹开祠堂木门时,横梁上垂下的七尺白绫自动缠绕成绳结,高度正好够她踮脚把脖子送进去。
供台第三层暗格需要铜钥匙与银镯同时开启。林秋颤抖着将两样器物插入锁孔时,祠堂所有牌位突然调转方向,露出背面血写的"冤"字。暗格弹开的瞬间,阴风卷着纸钱涌出,里面供奉的竟是个贴着黄符的胎盘。
胎盘的脐带连着一本皮质册子,封面上的人皮纹理还在轻微起伏。林秋翻开内页,发现这是周家百年来的"换命簿",自己那页详细记载着如何将夭折长女的魂魄封入次女体内。记录终止处画着血红的手印,掌纹与槐树洞中拍打轿窗的尸手完全吻合。
祠堂地面开始渗出腥臭的黑水,那些倒转的牌位在水面漂成八卦阵型。林秋浸湿的裤脚突然被拽紧,陶瓮里的童尸正顺着水迹爬来,每爬一步就有槐树根须刺破她的皮肤。
"把我的命还来!"女童的尖啸震得梁柱落灰。林秋抓起换命簿砸向尸油灯,飞溅的火星点燃皮质封面,火焰中传出无数女子的哀嚎。当火舌舔舐到"周婉茹"的名字时,祠堂所有牌位同时炸裂,飞射的木屑在空中组成张巨大的怨灵面孔。
青铜铃铛从屋顶破洞坠入火堆,铃身遇热显露出隐藏的铭文——竟是镇魂咒的反写体。林秋腕间的胎记突然剥离皮肉,化作青光没入铃铛。火势骤然转蓝,童尸在冷焰中发出融蜡般的滋滋声,最终缩成个焦黑的槐木人偶。
暴雨倾盆而下时,林秋瘫坐在祠堂门槛上。手中银镯褪去黑斑,露出内圈新显现的批命:"双生劫,阴阳错,未亡人走黄泉路。"她摸向贴身口袋,发现族谱上的名字已恢复原样,只是在自己生辰旁多了行朱砂小字:"借命人周婉茹,殁于甲子年七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