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猛地抓住座椅扶手。
他亲眼见过地动山摇的惨状 —— 华清池的温泉水一夜沸腾,骊山北麓裂开百丈沟壑,最可怕的是那些从地缝里爬出来的…
“黑眚。” 他嘶声道。
弈秋眼镜片上的数据流突然加速:“您果然见过。现代史学界一直怀疑,安史之乱背后有熵浊能量作祟。”
舱体开始下降。
下方出现个环形建筑群,中心广场上矗立着巨大的青铜雕像 —— 李白眯起眼,那分明是…
“高三十五?”
雕像披甲执枪,基座上刻着 “人类防线第一位觉醒者”。
更令李白震惊的是,雕像脚下跪伏着数个石雕怪物,形态与他在江州见过的黑眚一模一样。
“公元 758 年冬,高适将军在潼关觉醒了‘鹏’之力。” 弈秋的声音突然变得肃穆,“他是历史上记载以来第一个斩杀熵浊兽的人类。”
无人驾驶汽车最终停在西安公园的停车场。
车门开启时,夜风送来淡淡的桂花香。
李白恍惚想起,最后一次见高适时,对方铠甲上也沾着这种香气。
李白踏出车外,靴底触到地面时,几片半透明的桂花瓣从脚边浮起。
他伸手去接,花瓣却穿过掌心,在空气中碎成细小的光点。
“这是…”
“全息纪念装置。” 弈秋指向广场边缘的环形光带,“每片花瓣都代表一位牺牲者。”
李白突然抓住弈秋手腕:“如今可曾战胜黑眚?”
全息投影在两人之间熄灭。
弈秋摘下眼镜,镜片上还残留着未消散的蓝色光点:“若真胜了,何须把您从时空裂隙里请出来?”
夜风突然变急,吹得李白束发的绸带猎猎作响。
他注意到广场边缘的围栏上刻满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个名字下方都缀着星辰图案 —— 有的明亮如新,有的已然黯淡。
“那长安城…”
“是林凯用命换的空中花园。” 弈秋指向脚下,“真正的西安在地下三百米处,终日靠人造光源过活。”
李白下意识摸向腰间不存在的酒壶。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影子尽头恰好接住一片飘落的金色羽毛。
那羽毛在触地瞬间化作光点,拼出 “观测者” 三个篆体字又消散。
“林凯和瑞萨…” 弈秋突然踢飞脚边的小石子,石子在空中划出抛物线,突然被什么无形之物吞没,“ 他们成为观测者那天,整个东亚飘了三天金羽。
人们以为终于能喘口气…”
广场中央的喷泉突然启动,水柱交织成当年场景:黑雾笼罩的西安城上空,两道身影背靠背悬浮,无数金羽从他们体内迸发。
可当金羽触及地面黑潮时,那些黏稠的暗物质竟像嘲笑般翻涌出笑脸图案。
“熵浊根本不在乎新规则。” 弈秋的指甲陷入掌心,“它们甚至… 把观测权变成了笑话。”
全息影像跳到林凯独战三头序者的画面。
李白看见那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单手掐诀,整个钟楼区的地砖突然竖起来组成巨盾,而敌人只是轻轻吹了口气,盾牌就碎成沙粒。
“最绝望的是这个。”
弈秋突然放大某个战斗片段 —— 林凯的术法明明将序者轰成齑粉,那些黑灰却立刻从他自己衣角渗出,重新凝聚成形。
李白踉跄着扶住雕像基座。
他看见影像中的林凯突然愣住,继而大笑,笑着笑着咳出黑色结晶。
年轻观测者最后望向天空的眼神,与他当年在流放夜郎途中,看见白帝城彩云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他复制长安时…” 李白发现自己的声音在抖,“可曾留下什么话?”
弈秋调出段模糊录音。
电流杂音中,林凯的嗓音像被砂纸磨过:“原来我才是病灶…”
录音戛然而止。
广场地面突然亮起幽蓝纹路,那些刻在围栏上的名字随之明灭,仿佛在无声应和。
李白注意到最近新增的几行字 ——“瑞萨,2017 年冬,于梅州防线自毁核心”。
夜雾不知何时漫了上来。
弈秋指向北方:“现在您明白为何要复原盛唐气象了吧?悬浮长安的每一块砖瓦都浸着林凯的‘理’。”
李白突然剧烈咳嗽。
摊开掌心时,一片金羽正缓缓没入皮肤。
他想起握剑时那种血脉相连的错觉,想起空中航道与朱雀大街的重叠,甚至想起直播少女眼中不似作伪的狂热 —— 某种可怕的猜想在胸中翻涌。
“所以你们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