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暴雨般的铅弹横扫过攻城梯,正在攀爬的二十多名圣兵像断线木偶般坠落。有个少年后背中弹摔在尸堆上,怀里还紧紧攥着本浸血的《天父诗》。
程学启突然想起昨日在城隍庙看到的西洋画报,上面印着伦敦博览会的蒸汽锤机,此刻眼前的杀人机器竟与之神似。
"小心火瓶!"亲兵的尖叫让程学启回过神来,三支燃烧的陶罐正划着弧线飞向炮位。
千钧一发之际,华尔的马队从侧翼杀出,柯尔特转轮手枪的连射将空中火罐凌空打爆。
李秀成撕开火漆封口的密函时,指尖沾到了鸦片膏的甜腻。
这是从华尔副官尸体上搜出的信件,羊皮纸上用法文写着"高桥镇伏兵部署图"。
忠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金冠上的东珠串子扫过案头烛台,将艾约瑟赠送的圣经烧出焦痕。
"圣库的银箱呢?",他转头质问库丞,却看见满地散落的雷明顿枪械说明书。
三个月前从洋商那里换来的二十万两官银,此刻正在吴淞江口的蒸汽船上变成屠杀天兵的武器。
城墙外突然响起尖锐的汽笛声,忠王踉跄着爬上望楼。血色残阳中,六艘悬挂米字旗的炮舰正逆流而上,甲板上的阿姆斯特朗炮泛着幽蓝冷光。
直到此刻他才惊觉,那些领事馆尖顶的十字架,与天王府的圣像终究不是同一位上帝。
"传令...撤兵。",李秀成的声音突然苍老十岁。他最后望了眼徐家汇的教堂尖顶,那里正升起象征交易完成的黑色气球。
阿贵躺在苏州河畔的芦苇丛中,腹部的枪眼不断渗出温热。
这个广西矿工出身的圣兵望着渐暗的天空,恍惚看见金田村的老槐树。
他怀里揣着半块没送出去的十字架银饰,这是攻占宁波时从法国神父那里得来的战利品,
本想送给即将分娩的妻子。
河对岸突然亮起煤气灯,大英银行的铜门在夜色中缓缓开启。
华尔与李鸿章并肩而行,身后骡车上的木箱印着"圣库"朱漆。
几个印度士兵用刺刀挑起黄头巾当战旗,却没人注意暗渠里漂浮的《新遗诏圣书》。
法租界方向传来管风琴的圣咏,与吴侬软语的招魂曲交织成诡异的安魂曲。
当最后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时,阿贵用尽最后的力气举起银十字架。
月光透过镂空的荆棘纹样,在血泊中投下西洋钟表齿轮状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