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胜安扑通又跪:"总兵大人菩萨心肠..."
"因为我看得出你是聪明人。",周宽世指尖轻叩刀鞘,"湘军即将东征,每月需米两千石、盐五百引、油三百担。
“这些若都交给你办...",他故意拖长声调,看着商人眼中骤然燃起的贪婪火光。
夕阳西沉时,彭胜安踉跄着撞开自家宅院的乌漆大门。弟弟彭胜康正在账房拨算盘,见状惊得摔了毛笔:"哥!你的脸..."
铜镜中映出一张惨白的脸,彭胜安这才发现自己的嘴唇被咬出了血,他抓起茶壶灌了半壶冷茶,突然抓住弟弟双肩:"我们要发了!湘军的粮草采办,全交给我们!"
"你疯了?"彭胜康倒退两步撞翻条凳,"那些丘八的银子也敢赚?到时候货到不给钱,我们找谁哭去?"这个比兄长小两岁的男子生得方脸阔口,性子却谨慎得像只老龟。
彭胜安却已陷入狂热:",你懂什么!周总兵亲口许诺,先付三成定金...",他忽然压低声音,"而且我打听过了,这位周大人是曾侍郎(曾国藩)的心腹!"。
兄弟俩的争吵持续到三更天,最后彭胜安摔了茶盏:"爹临死前把家业交给我,这事我说了算!明日就把祖田抵押给钱庄!"。
次日清晨,当彭胜安带着钱庄掌柜查看田契时,周宽世正在大营研究地图,亲兵来报:"大人,那奸商真敢接这差事?"。
"他会接的。"周宽世用朱笔在杨家滩画了个圈,",历史上彭家就是靠军需起家。
只不过...",他想起昨日暗中观察时,彭胜安眼中除了贪婪,还有种困兽般的求生欲,这种人最容易被塑造。
秋雨连绵的九月,彭氏兄弟开始了第一次大宗采购。
彭胜安亲自押船去洞庭湖买米,却在岳阳楼畔遭了水匪。
当他在舱底听着头顶的砍杀声时,突然想起周宽世临行时给的锦囊。抖开一看,竟是张盖着总兵大印的通行文书!
"我们是湘军粮船!",彭胜安举着文书钻出船舱,匪首见到官印果然退去,还赔了两条快船护航。
那一刻,彭胜安突然明白了权力的滋味,比掺假米暴利百倍。
货物运抵大营那日,周宽世亲自验收。他抓起把米任其从指缝流落:"彭掌柜,这次可掺了碎米?"。
"天地良心!"彭胜安指天发誓,"都是上等精米!"这话倒有七分真,剩下三分是他往米袋中层掺了稍次的米,习惯使然。
周宽世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突然高声道:",米质上乘,按约定价加三成!"军需官闻言愕然,但在总兵注视下还是多称了三十两银子。
捧着沉甸甸的银锭回到商号,彭胜安整夜未眠,天亮时分,他踹醒弟弟:"把多收的银子退回去。"
"你中邪了?"彭胜康摸他额头。
彭胜安却想起周宽世验货时那个眼神,仿佛看透了他所有的把戏,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竟开始在意这位大人的评价。
"这次...我们诚信经营。"他说出这个陌生词汇时,舌头像打了结。
当军需官将退回的银子呈上时,周宽世笑了。
历史正在按他的干预发生微妙偏移,原本的彭胜安要等到湘军攻克武昌后才开始转变,而现在...…。
"告诉彭掌柜,"周宽世对报信的伙计说,",日后有机会时,随我去大营见曾侍郎。"。
他望向辕门外飘扬的湘军大旗,仿佛看见历史的河流在此拐了个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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