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回来就冲进院子,扒了宁烈种菜的锄头跑过来:“爹,我要修路。”
“祠山村连镇上的路断了,老百姓连看病都得翻半山。”
“你不是说我们家的字,是讲命的?”
“那我写完命,就得给人一条能活着走的路。”
宁烈愣了一下,接着就站起来,抄起锄头。
“修。”
“你说修,那咱就修。”
“咱这家人,不怕吃力,就怕没用。”
“你现在想管人命了,那你就得先学会扛泥巴。”
修那条小路的事,一开始镇上没人当回事。
直到第四天,苏瑾也提着水桶去了,几个娃一看皇娘也下地,顿时跟了上去。
再到第五天,镇上铁匠、柴夫、教书的都来了,后生抬料,姑娘递水。
整整修了十二天,断山那条老石路终于通了。
通路那天,没人剪彩,没人挂红绸,只有一块板牌立在岔口。
上面是小无疆写的:
【宁家人走过的地方,不许断命。】
【识字,不识死。】
落款是一行歪歪斜斜的小字:
【宁无疆,十岁。】
晚上吃饭时,苏瑾把菜往桌上一放,说:“你儿子比你有种。”
宁烈坐着一边喝粥一边说:“我是疯得响,他是疯得实。”
“我当年吼人,他现在走过去就是一句——我在这儿,你退不退?”
苏瑾夹了块咸菜丢他碗里:“你高兴得脸都快冒烟了。”
“他今天写完那行字回来,一路上有小孩跟着他喊‘宁哥’。”
宁烈没笑,只摸了摸腰上那块锈透的兵牌。
低声道:“这块铁,以后不用传给他了。”
“他写过了。”
“他活得,比我配。”
第二天一早,镇西来信,说巡河的水使要路过临江,说是查河道、问民情,要停三天。
苏瑾正在翻粮账,听完只抬头说了句:“你别动。”
宁烈正蹲地头拔草,听完嗯了一声:“我不动,我装死。”
“你装什么死?”
“我怕我动了,又把人吓走。”
“当年我剁他上头的上头,他还没断奶,现在让我迎他?”
“我怕他哭。”
苏瑾白了他一眼:“你也就嘴硬。”
“你儿子都敢修山路了,你装死还不如躲进鸡窝。”
“他真敢来问咱家?”
“敢。”
“那我就敢不回。”
水使头天晚上就到了。
第二天一早,带着一行随员,敲进宁家院门。
宁烈没开门,小无疆开的。
水使一进来就一愣,看见小无疆站在门后,脊梁挺得直直的,问:“你家大人呢?”
“种地去了。”
“他知不知道我是来查河的?”
“他知道。”
“那他什么意思?”
“我爹说了,你查你的水,他种他的地。”
“你不碍他命,他就不碍你脸。”
水使脸僵了一瞬:“我听说,你爹以前……是江界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