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阿俊突然埋下头,指缝间漏出压抑的笑声:"负责?我这二十八年,每天都在扮演别人,连照镜子都得先想想"邓小刚"该是什么表情。你们以为我活得很轻松?"他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通红,"我甚至不敢去看儿子的运动会,只能远远躲在操场外的杨树下......"
"但你还是选择了继续犯罪。"小林打断他,"2023年5月12日,你和吴小峰撬开大梅家的门,用菜刀威胁未成年人,这些罪行,你以为能和二十年前的杀人案分开算?"
蓝阿俊的肩膀垮了下去,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他盯着桌上的录像设备,忽然想起1995年那个冬夜,出租车的雨刷器在暴雨中疯狂摆动,司机后视镜里的眼神惊恐而绝望。那时他以为,只要跑得够远,就能把过去甩在身后,却没想到,命运的锁链早已在暗处收紧。
"检察官会建议数罪并罚。"老陈收拾起档案,"故意杀人罪、盗窃罪、伪造身份证件罪,每一条都够你喝一壶的。"
"伪造证件......"蓝阿俊喃喃自语,"当年在金矿,老邓说他有个远房表哥死了,身份证还没注销......我只是想有个合法身份,能买火车票,能住宾馆......"
"但你用这个身份伤害了更多人。"小林掏出手机,调出小梅的询问笔录,"那个女孩到现在还不敢独自在家,听见敲门声就会发抖。你以为自己只是偷了台电脑?你偷走的是别人对世界的安全感。"
蓝阿俊沉默了很久,忽然问:"如果我认罪,能不能......让雷大俊少受点影响?"
"法律不会牵连无辜。"老陈站起身,"但你要明白,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他顿了顿,"雷大明的父亲至今还在替儿子赎罪,在村里义务清扫道路,而你呢?这么多年,你赎过什么罪?"
提审室的门被推开,一名法警探进头:"陈队,检察院的同志到了。"
"知道了。"老陈转向蓝阿俊,"最后问你一次,是否愿意配合我们还原当年的作案经过?"
蓝阿俊盯着自己在桌面上的倒影,那里面有张陌生的脸,眼角爬满细纹,鬓角点缀着白发。他忽然想起雷小红做的枣泥蛋糕,想起儿子周岁时抓周,小手紧紧攥着他递过去的钢笔。那些碎片般的温暖,终究被他亲手碾成了齑粉。
"我要见律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块掉进冰窟的石头,沉得发闷。
小林抓起笔记本摔在桌上,纸张拍打桌面的声响里,蓝阿俊看见他袖口露出的银色手表——那是块老式上海牌,和他父亲当年戴的一模一样。
"随你。"老陈扣上公文包的搭扣,"但我告诉你,蓝阿俊,正义可能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你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提审室的门重重关上,蓝阿俊在寂静中数着自己的心跳。墙上的电子钟显示10:17,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斜切进来,在地面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他忽然想起山东的金矿,那些在黑暗中闪烁的石英颗粒,曾以为是财富的预兆,却原来是命运的陷阱。
门外传来脚步声,蓝阿俊闭上眼睛。他知道,属于蓝奔青的人生,终于要结束了。而那个叫"邓小刚"的影子,也将随他一起,消失在法律的强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