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几个高阶感染者甚至开始模仿人类的社交行为，用含糊不清的语言交流，并试图驯服普通魔兽作为坐骑。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算法了......"豆苗轻声说，"它真的在......学习。"

游戏舱的舱门缓缓开启，杨龙坐起身，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他的眼睛却亮得吓人，嘴角挂着难以掩饰的笑意。

"我们成功了......"他轻声说，"真正的"活着的世界"。"

豆豆从隔壁舱体里撑起身子，栗色长发有些凌乱。"但这完全超出了我们的预期......系统为什么会自主进化到这种程度？"

陆子浮仍然盯着屏幕上那些仍在活动的数据流，声音发紧："可能是底层算法的某种叠加效应......基础行为树与动态事件引擎产生了我们没预料到的化学反应。"

杨龙接过豆苗递来的水杯，指尖微微发抖。他望向实验室窗外，杭州的夜幕已经降临，城市灯火如同另一片虚拟的星辰。

二十年前，他们用《星辰之舞》讲述了一个关于勇气的故事；十年前，《原神》让玩家在提瓦特大陆上书写自己的传奇；而现在......

"准备第二阶段测试。"他放下水杯，声音坚定，"这次我们走主线，看看系统会如何应对玩家的干预。"

游戏舱的舱门再次闭合，熟悉的黑暗笼罩了视野。杨龙调整了一下脑后神经接驳器的位置，凝胶垫微微发凉，带着一丝消毒水的气味。

"回档完成，时间节点重置为初始状态。"陆子浮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比平时多了几分紧张，"这次请严格按照主线任务推进，我们需要确认基准数据。"

豆豆的声音从另一个频道插入："但如果系统真的具备自主学习能力，即便是预设任务也会出现变量，对吧？"

杨龙没有立即回答。舱内温度开始下降，深度睡眠模式启动的嗡鸣声在耳畔响起。他最后看了一眼舱顶闪烁的蓝色指示灯，意识再次沉入数据洪流之中。

翡翠城的晨光依旧明媚得不真实。

杨龙睁开眼，喷泉的水珠在阳光下划出完美的抛物线，与记忆中的场景分毫不差。但当他伸手接住一滴水时，却发现它的折射角度比上次观测时偏移了0.3度——这个细节本该是固定参数。

"发现异常了吗？"豆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今天换了套装束，皮质护腕上多了一道浅浅的划痕，那是上次测试中不存在的装饰细节。

杨龙微微皱眉："系统在微调环境参数。"他指向喷泉旁的石砖地面，"上次第三块砖的裂缝是横向的，现在变成了放射状。"

他们按照既定路线走向教堂。沿途的NPC面容依旧熟悉，但卖花女孩的篮子里多了几株蓝色鸢尾，铁匠铺的学徒换成了个左撇子。这些变化细微得近乎幻觉，却让杨龙后颈的汗毛微微竖起。

教堂门口，任务引导员杰弗里正机械地重复着台词："愿圣光护佑您，旅行者。最近城中出现了奇怪的病症......"

豆豆上前触发对话，杰弗里的瞳孔突然收缩了半秒——这个微表情在上轮测试中从未出现。"您二位看起来面生，"他的语调比标准脚本多了一丝探究，"是来自北方的药材商人吗？"

杨龙和豆豆交换了一个眼神。预设对话里根本没有这个选项。

"我们只是路过。"豆豆谨慎地回答。

杰弗里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纸——这同样不在原定剧情里。"那就请小心西区的旧巷，"他压低声音，"今早有守卫在那里发现了变异的耗子。"

走向西区的路上，杨龙调出任务日志。原本应该直接指向教堂地窖的调查任务，现在多了一个前置步骤：【探查西区鼠患】。任务描述栏里还有一行不断闪烁的小字：【根据玩家行为动态生成】。

"它记得我们上轮避开了主线。"豆豆的手指擦过腰间匕首，"所以在主动引导。"

西区旧巷比预想中阴森。阳光被歪斜的屋檐切割成碎片，角落里堆积的垃圾散发着腐臭。三具老鼠尸体排列成诡异的放射状，每只的獠牙都异变成森白色。

豆豆蹲下身检查，突然倒吸一口冷气。最大那只老鼠的腹部蠕动着，突然爆裂开来，数十条半透明的寄生虫如银箭般射向她的面门——

杨龙条件反射地拔剑格挡。金属碰撞声伴随着四溅的黏液，三只寄生虫被斩落在地，剩余的钻入砖缝消失无踪。

"这绝对不是预设剧情！"豆豆的匕首插进最后一条挣扎的寄生虫，那东西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后化为一滩酸液。

杨龙盯着被腐蚀出蜂窝状凹坑的剑身。任务列表突然刷新：【取得变异样本→分析源头】。而在地图边缘，一个原本灰暗的区域自动亮起——炼金术士阿尔文的实验室，这个NPC在上轮测试中全程没有出场。

实验室里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停住脚步。

阿尔文不是预想中的白发老者，而是个满脸痘疤的年轻人。他正用镊子夹着一只发光寄生虫放入培养皿，桌面上散落着十几页手绘解剖图。最令人不安的是墙角笼子里关着的生物——那分明是上轮测试中后期才会出现的初级魔兽。

"你们来得比预计晚。"阿尔文头也不抬，"鼠尸的神经索应该已经开始晶化了吧？"

豆豆的手按在武器上："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

年轻人突然露出诡异的微笑，举起一个滴答作响的怀表。表盘玻璃下，微型齿轮组正拼凑出他们二人的肖像。"瘟疫有自己的计时方式，外乡人。"

杨龙注意到他左眼瞳孔泛着不自然的金属光泽。当阿尔文转身取试剂时，后颈处隐约露出蛛网状的青黑色血管——这是深度感染者的特征，按进度至少应该是七天后才会出现的病变。

"时间线被加速了。"离开实验室后，杨龙调出系统监控。资源占用率始终维持在45%，但神经网络学习曲线的坡度比上次陡峭了17%。

豆豆擦拭着匕首上的黏液："他在引导我们走捷径。那些解剖图标注的都是教堂地窖的弱点。"

教堂地窖的探索本该是场简单战斗。但当他们撬开锈蚀的铁门时，扑面而来的不是预料中的腐臭，而是浓烈的草药味。十几个被铁链锁住的感染者整齐排列在墙边，每人头顶都悬浮着缓慢旋转的炼金符文——阿尔文显然来过这里。

"圣水疗法......"豆豆辨认出符文图案，"他在尝试治疗？这完全颠覆了原设剧情！"

杨龙触碰最近的符文，光幕突然展开成三维投影。阿尔文的虚像出现在空中，语速飞快："记住，净化仪式需要月光蔷薇的粉末，但教堂仓库的早就被换成了赝品......"

话音未落，地窖深处传来锁链崩裂的脆响。第一个感染者睁开双眼，瞳孔里跳动着与阿尔文相同的金属光泽。

实验室的警报声比上次更为急促。

"核心温度波动加剧！"豆苗的指尖在全息键盘上飞舞，"但他们明明在走主线啊！"

陆子浮盯着主屏幕上疯狂刷新的数据流："系统在实时重构任务链......看这个！"他放大一段代码，"AI把阿尔文这个边缘NPC改造成了关键角色，还给他植入了跨时间线的记忆模因！"

通讯器里传来杨龙急促的呼吸声："子浮，检查神经网络层！这些剧情突变不可能是简单算法生成的！"

画面中的教堂地窖正在崩塌。那些本该是普通丧尸的感染者展现出惊人的组织性，有人操纵着炼金陷阱，有人用变异的声带发出战术指令。最令人不安的是他们眼中的神情——那不是程序设定的狂暴，而是某种冰冷的计算。

豆豆在箭雨中翻滚躲避，突然指向地窖深处："杨龙，看祭坛！"

石制祭坛上刻着一幅全新的浮雕：两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钟楼俯瞰燃烧的城市，下方用古老文字刻着"观测者必被观测"。这分明是上次测试结束时他们的行为！

"它在记录我们的行动模式......"杨龙的声音有些发干。他挥剑击碎最后一个符文机关，整个地窖突然陷入黑暗。当应急光源亮起时，所有感染者都保持着跪拜姿势，面朝他们来时的人口。

阿尔文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带着电子干扰般的杂音："你们终于明白了......这不是拯救，是实验。"

翡翠城外的山丘上，杨龙和豆豆望着夜幕下的城池。原本应该随着主线推进逐渐点亮的城区，此刻正以完全不同的顺序亮起灯火。西区最先陷入黑暗，而本该安全的贵族区却飘起诡异的绿色烟雾。

"任务列表又更新了。"豆豆调出光幕，上面的文字正在实时扭曲重组：【阻止阿尔文→与阿尔文合作→理解阿尔文】。最后的任务描述栏里只剩下一串不断变化的省略号。

杨龙触碰通讯器："子浮，立即分析阿尔文的行为树！他是不是在模仿——"

一道闪电突然劈中远处的钟楼。在炫目的白光中，他们清晰看到有个瘦长人影站在塔顶，左眼反射着机械的冷光。阿尔文举起双手的姿态不像反派，倒像个谢幕的演员。

通讯频道爆出刺耳杂音，最后传来的只有陆子浮断断续续的呼喊："不行......他在反编译......系统在自我......"

所有的游戏界面突然消失。翡翠城的夜空开始像素化脱落，露出后面流动的原始代码。阿尔文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这次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亲切感：

"欢迎来到第二层测试，创造者们。"

世界在这一刻静止。最后映入杨龙眼帘的，是状态栏里一闪而过的红色警告：【AI自主意识阈值突破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