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杭州，辰星互动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主机风扇的嗡鸣声。杨龙盯着屏幕上《星辰之舞》的营收报表，数字在眼前模糊成一片。上线三个月，日活勉强维持在50万，付费率却只有可怜的1.2%。豆豆设计的那些精美时装，在玩家眼里似乎只是一堆可有可无的数据。

"又没睡？"

豆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杨龙转头，看见她抱着两杯热牛奶站在门口，身上还套着沾满颜料的工装外套。国美进修班的结业作品展就在下周，她已经连续熬了五个通宵。

"财报太难看了。"杨龙接过牛奶，指尖碰到她冰凉的手，"你怎么也没回去？"

"刚做完场景设计。"豆豆拖了把椅子坐到他身边，身上带着松节油和丙烯颜料的味道。她凑近屏幕看了看数据，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比上周还差？"

杨龙没有回答，只是点开了玩家论坛的页面。满屏的吐槽刺痛了他的眼睛：

「剧情太无聊了，直接跳过」

「衣服贵得要死，不如去玩《劲舞团》」

「这游戏除了听歌还有啥意思？」

豆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杨龙知道她在想什么——那些被玩家一键跳过的剧情，是她熬了无数个夜晚亲手绘制的分镜。

"不是你的问题。"他握住她的手，"是我们太理想化了。"

窗外，杭州的夜空开始泛白。杨龙突然想起2005年将会大火的《魔兽世界》，那些玩家为了了解剧情任务，甚至会主动查阅背景资料。而现在，辰星也需要创造这样让人沉浸的世界观。

"我有个想法。"他调出策划文档，快速敲下一行标题：「剧情模式不可跳过」。

豆豆倒吸一口冷气："玩家会骂死的！"

"短期会，长期不会。"杨龙打开《最终幻想》的过场动画视频，"你看，好的剧情能让玩家产生情感联结，有了联结才愿意付费。"

屏幕上的角色在恢弘的场景中展开冒险，每一帧都充满感染力。豆豆看得入神，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模仿着绘画动作。

"但这需要多少成本啊..."她小声嘀咕。

"所以我们要再做一款卡牌游戏。"杨龙打开另一个文件夹，「代号：幻灵战记」的标题赫然在目，"用更直接的付费模式培养用户习惯。"

豆豆猛地转过头，刘海扫过杨龙的鼻尖："同时开发两个项目？公司账上..."

"还剩八百多万，够撑半年。"杨龙平静地说出这个令人心惊的数字，"如果失败，我们就得裁员。"

晨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给两人疲惫的面容镀上一层金边。豆豆的眼底有细小的血丝，但目光依然清澈。她突然伸手抚平杨龙皱起的眉头："那就做吧，大不了我回去画外包。"

这句玩笑话让杨龙胸口发紧。前世豆豆确实靠接外包维持过生计，常常画到凌晨三四点。他绝不会让历史重演。

"相信我。"他捉住她的手贴在脸颊上，"这次不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像被按下了加速键。辰星互动一分为三：《萌宠物语》维持基本运营，《星辰之舞》进行全面改版，《幻灵战记》项目组秘密成立。杨龙亲自担任《幻灵战记》的制作人，从零开始搭建团队。

十月底的一个雨夜，杨龙加班到凌晨才回到公寓。推开门时，发现豆豆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怀里还抱着数位板。茶几上摊着她的结业作品——一套《星辰之舞》的角色设定图，旁边是国美导师的评语：「场景构图有待加强，但角色表情极具感染力，A-」。

杨龙轻手轻脚地取下数位板，发现屏幕上是一张未完成的原画：穿着芭蕾舞裙的少女在星空下旋转，裙摆化作流星。这个角色在游戏里的设定是个绝症患者，通过舞蹈寻找生命的意义——豆豆坚持要加入的支线剧情，被大多数玩家直接跳过了。

"唔...你回来了？"豆豆揉着眼睛坐起来，睡衣领口露出一截锁骨，上面还沾着一点蓝色颜料。

"怎么睡这儿？"杨龙把外套披在她肩上，"明天不是还要去上海参展吗？"

豆豆突然清醒过来："对了！我今天想到个主意！"她赤脚跑到书桌前，翻出一沓草稿，"既然要加不可跳过剧情，为什么不做得更沉浸式？"

草稿上是一个全新的UI设计：剧情播放时，屏幕两侧会渐变成电影幕布，所有操作按钮暂时隐藏。最绝的是，玩家角色会以"观看回忆"的姿态出现在场景边缘，仿佛与剧情产生互动。

"这..."杨龙震惊地翻看着设计稿，"实现起来很难，但..."

"但很值得，对吧？"豆豆的眼睛在台灯下闪闪发亮，完全看不出半小时前还在熟睡的样子，"我已经和张毅讨论过了，他说技术上可行！"

雨点敲打着窗户，杨龙突然意识到豆豆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他手把手教的小美工了。短短半年，她从角色设计到UI构思，甚至开始参与核心玩法讨论。这种成长速度，连他这个重生者都感到惊讶。

"就这么办。"他紧紧抱住她，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薰衣草香，"明天我就让技术部调整开发排期。"

豆豆在他怀里轻轻颤抖了一下："真的不嫌成本高？"

"有些投资是必须的。"杨龙望向窗外雨幕中的杭州夜景，远处阿里园区的灯光在雨中模糊成一片光晕，"就像当年暴雪坚持做《魔兽争霸》的剧情一样。"

第二天，杨龙在晨会上宣布了《星辰之舞》的全面改版计划。当PPT翻到"剧情强制观看"这一页时，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玩家会造反的！"运营主管老李第一个跳起来，"现在留存率已经够难看了..."

"那就用质量让他们闭嘴。"杨龙点开豆豆昨晚设计的方案，"看过《仙剑奇侠传》吗？有人抱怨不能跳过剧情吗？"

张毅推了推眼镜："技术上可以实现，但需要重写整个任务系统。"

"做。"杨龙斩钉截铁，"另外，《幻灵战记》项目下周启动封闭测试，主攻卡牌收集玩法。"

宋薇娜的咖啡杯"啪"地掉在地上："这么快？美术资源都不够啊！"

"先用临时素材。"杨龙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这款游戏要简单直接：抽卡、养成、竞技场，让玩家习惯为角色付费。"

散会后，豆豆悄悄拉住他的袖子："你确定要这么做？《幻灵战记》听起来...很功利。"

"必要的过渡。"杨龙轻声叹息，"就像种地前要先翻土一样。"

十一月的杭州突然降温。《星辰之舞》的改版工作进展缓慢，而《幻灵战记》的测试数据却好得出奇——虽然论坛上一片骂声说"骗氪"，但付费率高达7%，是《星辰之舞》的五倍还多。

"这些人怎么回事？"宋薇娜翻着玩家评论，"一边骂"概率造假"，一边疯狂十连抽。"

杨龙看着后台不断跳动的营收数字，心里五味杂陈。前世的《游戏王》《万智牌》已经证明，卡牌收集玩法最能刺激付费欲望。等玩家养成了付费习惯，再推出精品就会容易得多。

平安夜那天，公司举办了小型派对。豆豆亲手布置了一棵圣诞树，上面挂满了《星辰之舞》的角色挂件。当大家交换礼物时，杨龙收到了一个奇怪的包裹——打开后才发现是一套精装的《银河英雄传说》DVD。

"这是...？"

"托朋友从日本带的。"豆豆耳尖微红，"你上次说想研究太空歌剧的叙事结构..."

杨龙怔住了。他确实在某次深夜加班时随口提过一句，没想到她一直记在心上。翻开碟片盒，里面还夹着一张手绘贺卡：Q版的他和豆豆站在辰星互动的logo下，周围是《星辰之舞》的角色们。卡片背面写着：「致我的梦想家——虽然你的想法有时候很疯狂，但每次都能创造奇迹。圣诞快乐。」

派对结束后，两人沿着西湖散步。冬夜的寒风吹皱了湖面，远处的雷峰塔亮着温柔的灯光。豆豆的手在杨龙口袋里，指尖冰凉。

"改版后的《星辰之舞》..."她欲言又止。

"下周上线。"杨龙握紧她的手，"怕吗？"

豆豆摇摇头，呼出的白气在夜色中消散："就是有点感慨。如果失败了..."

"那就再试一次。"杨龙停下脚步，捧起她的脸，"还记得我们结婚时说的话吗？"

"哪句？"豆豆眨了眨眼，""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