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公交车上,豆豆靠着杨龙肩膀,突然小声说:"我刚才许了个愿。"
"嗯?"
"希望等我们金婚的时候,《原神》真的能做成。"
车窗上的霜花渐渐融化,杨龙望着远处松花江上滑冰的小孩,轻声回答:"不用那么久。"
杨龙父母住在道里区一栋老式居民楼里,暖气烧得很足,一进门就闻到炖酸菜的香味。
"晓梅来啦!"杨母围着碎花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手上还沾着面粉,"快进来,外头冷吧?"
豆豆站在玄关有些局促,手里拎着的杭州特产——一盒龙井茶和两条真丝围巾——突然显得格外单薄。她下意识往杨龙身后躲了半步,却被杨母一把拉过去:"这孩子,瘦了!杭州菜吃不惯吧?"
"妈,我们刚下飞机......"杨龙话没说完,就被父亲拍了下肩膀:"走,跟我买啤酒去。"
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杨父突然问:"真决定了?"
"嗯。"
"她家那边......"
"都谈好了。"杨龙踩亮下一层的灯,"开春在哈尔滨办一场,杭州简单请同事吃个饭。"
杨父点点头,从兜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红包:"你妈非让我给,说是......"他顿了顿,"说是给儿媳妇买金镯子的。"
等男人们出门后,杨母拉着豆豆进了厨房。
"包饺子学的怎么样了?"
豆豆诚实地摇头:"不行不行,一般我们只会煮速冻的......"
"来,我教你。"杨母麻利地擀着面皮,"杨龙小时候最爱吃酸菜馅的,一顿能吃三十个。"
面粉扑簌簌落在案板上,豆豆笨拙地捏着褶子,第一个饺子瘫成了面饼。
"没事,多练就好。"杨母突然压低声音,"晓梅啊,阿姨问你个事......"
豆豆的手指僵住了。
"杨龙他......"杨母的眼神飘向客厅,"晚上睡觉还打呼吗?"
"啊?"
"那小子从小就有鼻炎,睡熟了跟开拖拉机似的。"杨母塞给她一对耳塞,"阿姨特意给你准备的。"
豆豆噗嗤笑出声,手里的饺子突然有了形状。
"杨老板!"
秦佳宁的网吧比记忆中更破旧了,但门口"北极星"的招牌擦得锃亮。他一拳捶在杨龙肩上:"听说你要娶那个MCC的小美工?可以啊!"
包厢里烟雾缭绕,五六个发小已经喝上了。桌上摆着哈尔滨红肠、松仁小肚和整整三箱哈啤。
"辰星现在估值多少了?"高中同桌大刘给杨龙满上,"上次看新闻,说你们跟阿里合作?"
杨龙含糊地应了声,啤酒沫顺着杯沿滑下来。这些曾经一起翻墙打CS的兄弟,如今聊的不是房贷就是奶粉钱。
"要我说还是你小子精明。"秦佳宁啃着鸡爪子,"当初非要学编程,我们笑你书呆子,现在一个月赚的顶我们一年。"
酒过三巡,不知谁提议去KTV。杨龙本想推辞,却被秦佳宁一把搂住脖子:"必须去!当年毕业晚会,你和校花那首《广岛之恋》......"
"别胡说!"杨龙慌忙打断,却已经晚了——豆豆刚发来的消息亮在屏幕上:「阿姨教我做锅包肉啦~你们少喝点」
杨龙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只记得秦佳宁点了首《兄弟》,一群人鬼哭狼嚎;记得大刘吐在了洗手间,赔了200块清洁费;记得自己对着麦克风喊"这杯敬我媳妇",然后干了半瓶野格。
睁开眼时,他躺在自己小时候的房间里,天花板上的荧光星星贴纸已经褪色。床头柜上放着杯蜂蜜水,杯底压着张纸条:「阿姨说让你醒了喝这个 我去买解酒药了」
手机有十几个未接来电,最新一条是彭旭发来的:「日本Fal的人下周来杭,你最好在场」
他挣扎着坐起来,胃里翻江倒海。客厅传来豆豆和母亲的说话声:
"这孩子随他爸,一喝多就喊胃疼......"
"我煮了小米粥......"
"不用管他们,来,阿姨教你勾毛衣......"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杨龙突然想起大学时某个宿醉的清晨,室友说"以后娶个愿意给你熬粥的姑娘"。当时他嗤之以鼻,现在却觉得,或许幸福就是这样——有人为你留一盏灯,有人记得你不吃香菜。
豆豆学织毛衣的速度比包饺子快多了。
"晓梅手巧。"杨母满意地看着她织出的半截围巾,"当年我教杨龙他表姐,教了半个月还漏针......"
毛线是深蓝色的,和杨龙常穿的那件衬衫一个颜色。豆豆数着针脚,突然问:"阿姨,杨龙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相册翻开来,时光倒流二十年。穿开裆裤的杨龙在松花江边堆雪人;戴红领巾的杨龙在少年宫弹电子琴;中考后的杨龙站在网吧门口,怀里抱着刚组装的电脑主机......
"这小子从小就有主意。"杨母指着一张照片,"高三那年非要报计算机系,把他爸气的......"
照片上的少年站在哈工大门口,眼神明亮得刺眼。豆豆轻轻抚摸相纸,突然理解了杨龙为什么总说"重生不是幸运,是责任"。
临走那天,杨母往他们行李箱塞了十斤红肠。
"冰箱里还有锅包肉,我装饭盒里了......"她突然哽咽,"下次回来......"
豆豆紧紧抱住她:"春节我们就回来。"
机场安检口,杨龙回头望了一眼。父亲扶着母亲的肩膀,两个身影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瘦小。
"怎么了?"豆豆碰了碰他的手。
"没事。"他握紧她的手,"就是觉得......回家真好。"
飞机冲上云霄时,豆豆从包里掏出那条未完工的围巾。阳光透过舷窗照在深蓝色毛线上,像一条流动的星河。
"阿姨说......"她红着脸继续织,"等我们有了孩子,她给织小袜子。"
杨龙的咖啡呛进了气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