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灰烬中的字
晨雾像一层湿冷的裹尸布,笼罩着整片印刷厂废墟。
我睁开眼睛时,最先感受到的是嘴里浓重的血腥味和金属焦臭。鼻腔里像是灌进了熔化的铅液,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疼痛。视线模糊了几秒才逐渐聚焦——眼前的世界仿佛被泼了一层青黑色的油墨,所有颜色都蒙着层诡异的金属光泽。
手指动了动,指关节发出"咔嗒"的机械声响。我这才发现自己正跪在一片焦黑的废墟中,掌心下压着的不是灰烬,而是无数细小的青铜活字残片。那些米粒大小的残字仍在蠕动,像被烫伤的蚂蚁,在我的皮肤上爬出细密的红痕。
"呃......"
试图撑起身子的动作牵动了肋骨的伤。一阵剧痛让我差点再次栽倒,却也因此看清了自己的右臂——从肘部到指尖,整条小臂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的青灰色。皮肤下流动的不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一种粘稠的青黑色液体,里面悬浮着无数针尖大小的青铜颗粒。握拳时,前臂的尺骨和桡骨表面浮现出凸起的文字轮廓,像是皮下埋着微型活字版。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表的纸灰。那些本该轻若无物的灰烬突然违反物理规律地直立起来,在空中组成残缺的句子:
【火种未灭】
四个字悬浮了三秒,又散落回地面。我盯着自己落在灰堆上的影子——那轮廓边缘分明,却在心脏位置缺了一块,仿佛被无形的排版工挖走了一个铅字。
"陆......远......"
嘶哑的呼唤从废墟深处传来,声音像是坏掉的老式录音机,夹杂着电磁杂音。我踉跄着朝声源处爬去,焦黑的梁木和扭曲的金属件在手臂上刮出伤口。奇怪的是,那些伤口没有流血,反而渗出青黑色的黏液,滴在地上立刻凝固成微型活字。
扒开最后一块印着父亲字迹的青铜板,我终于看到了苏晚晴。
她被压在印刷机残骸的主轴下,左胸完全透明。那颗由老式印刷机改造的心脏仍在跳动,但每一次收缩泵出的不再是血液,而是粘稠的青黑色油墨。油墨顺着断裂的血管流到地面,自动拼出《青铜纪年》的残页内容。
"顾瞎子......"她染墨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我身后,"他......在重组......"
转头看去,十米外的空地上散落着顾瞎子的身体残块——确切地说,是十七块大小不一的尸块。每块残肢的断面都延伸出青铜丝,像活字印刷的排针般精准地对接着。更诡异的是他的义眼残片,那些金属碎片悬浮在空中,正不断吸附周围的金属微粒,渐渐重组成完整的眼球结构。
我拖着半废的右臂爬过去,发现最近的一块尸块上刻着字:【载体17号 存活时间:43天】。这分明和地下室里那些玻璃罐中的标本是同一批实验品!
苏晚晴突然剧烈咳嗽,吐出一口混杂着活字的油墨。那些青铜小字在地上拼出:【别碰他 等重组完成】。
就在这时,我余光瞥见废墟边缘有东西在反光。爬过去才发现是半块《少年科学》的封面,烧焦的纸页下露出父亲用红笔写的一行小字:
【当你们读到这行字时 我已经成为活字的一部分】
【记住 真正的火种不是阻止转化】
【而是控制转化的方向】
纸页背面粘着一块拇指大小的青铜片,上面凸起着【新火】二字。碰触的瞬间,我的金属化右臂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皮肤下的青黑色液体疯狂沸腾,在腕部凸起一行新的文字:【九号档案库 需要密钥】。
密钥?我下意识摸向脖颈,那里挂着父亲留给我的青铜钥匙。但手指碰到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硬物——不知何时,我的锁骨处凸起了一块拇指大小的骨片,上面刻着与生俱来的伤疤此刻变成了清晰的【陆】字。
顾瞎子的头颅突然在这时完成了重组。那颗新生的金属眼球"咔嗒"转动,瞳孔缩成一个旋转的【目】字活字。他的声带还在修复,发出的声音像是信号不良的收音机:
"第五卷......未完成......"
"长江委......地下......还有......"
他的视线落在我半金属化的右臂上。皮肤下的青铜液体突然沸腾,在腕部凸起另一行字:【第二代载体已激活】。
苏晚晴挣扎着爬过来,油墨从她嘴角不断渗出。她用颤抖的手指在地上画出示意图,线条自动组成长江委大楼的剖面图,在地下三层的位置标着一个红点。
"父亲......在1981年......"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分藏了......两套活字......"
她的心脏印刷机突然"咔嗒"作响,吐出一张沾满血墨的纸页。上面是父亲潦草的笔迹:
【青铜不死 唯有以新火焚旧文】
第二节 义眼重生
顾瞎子的身体碎块仍在缓慢重组。
我蹲在那一地残肢前,看着青铜丝般的血管从断面延伸,像活字印刷的排针般精准对接。他的左腿和右臂已经重新连接,皮肤接缝处浮现出细密的文字纹路,像是装订线的痕迹。最骇人的是那颗悬浮在空中的义眼——金属碎片不断吸附周围的微粒,逐渐形成完整的球体,瞳孔位置不是普通的圆形,而是一个缓缓旋转的【目】字活字。
"他妈的......"我咬着牙,用尚且完好的左手按住顾瞎子正在修复的胸口,"你还能说话吗?"
那颗重组中的义眼突然转向我,【目】字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顾瞎子的声带发出"滋滋"的电流杂音,像是老式收音机在调频:"第......五卷......未完成......长江委......地下......还有......"
他的视线落在我半金属化的右臂上。皮肤下的青铜液体突然剧烈翻涌,在腕部凸起一行新的文字:【九号档案库】。字迹形成后,我的右臂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那些青黑色的液体正沿着血管向上蔓延,已经越过肘关节,向肩胛骨进发。
苏晚晴拖着残破的身体爬过来。她的心脏印刷机不断吐出带血的活字,在地面上拼出残缺的句子:"父亲......在1981年......分藏了......两套活字......"
她颤抖的手指蘸着从嘴角渗出的油墨,在地上画出示意图。线条自动组成长江委大楼的剖面图,在地下三层的位置标着一个醒目的红点。更诡异的是,那些油墨线条像有生命般蠕动,渐渐浮现出立体的管道结构和安全门密码:【需活体密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