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祖父荣擎岳望着儿孙满堂的景象,眼角的皱纹都浸着笑意。
暖房内,红泥小火炉上的铜壶咕嘟作响,将满室温情煨得愈发浓稠。
窗外寒风呼啸,却吹不散这方天地里流淌的脉脉亲情,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自己抱着年幼的儿子,也是在这样温暖的室内,教他辨认画卷上的山河万里。
斜阳透过荣王府暖阁的花窗,在青砖地上洒下斑驳金纹。
荣祖父斜倚着紫檀雕花榻,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叩着扶手,鎏金狮首杖与地面相撞,发出细碎声响。
世子荣逸瑾俯身行礼,墨色锦袍上的云纹暗绣随着动作微微起伏,他抬眸时,说道:“明日是祖父生辰,父亲母亲传回来消息,恐怕这次赶不回来了。接近年关,父亲担心边境有异动...”
话音未落,荣祖父手中的青玉茶盏重重搁在案几上,震得茶汤微微荡漾。
他银发随着动作轻晃,却突然笑出声来,眼角皱纹里盛满豁达:
“不需要他们回来,守好国土即可!我这有你们陪着就行,边境事要紧!”
“就是嘴硬。”荣老夫人斜睨着丈夫,指尖慢条斯理地摩挲着茶杯,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颤,
“不知道是谁自从回来后,暗自去了两次边境了?”
她话音刚落,暖阁里顿时响起轻笑——世子妃李嫣然垂眸掩唇,荣逸瑾则偏头望着妻子,眼底浮起浅浅笑意。
荣老王爷耳尖泛红,故作不悦地挥了挥手,锦袍袖口的金线绣纹在阳光下一闪:
“妇道人家懂什么!”
可他紧绷的嘴角却藏不住那抹快要溢出的笑意。
荣逸瑾敛了敛神色,继续说道:“太子和二妹明早会来,意儿和敏儿有些受凉,明天不一定会带过来,二妹让转告祖父祖母不要担心。”
他话音落下,荣祖父与荣祖母对视一眼,悬着的心这才缓缓放下。
荣祖母轻叹一声,手指无意识地轻点着膝头:“哎!尘儿不在,宫里的那些医官也不顶用!”
“你说的是逸尘那小子?”荣老王爷猛地坐直身子,银发无风自动,
“我听说咱荣王府就属他身子骨弱,等到他回来,我定要好好操练操练他不可!”
“我看你敢!”荣老夫人眯着眼眸,手指几乎要戳到丈夫胸口,
“尘儿打小就身子骨弱,可不准你瞎闹腾,别把你在外面那套用在我孙儿身上!”
她眼底泛起薄怒,却又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
荣老王爷见状立刻软了语气,连连摆手:“好!好!我不闹腾!”
他忽地站起身,锦袍下摆扫过榻边,“逸瑾,跟祖父出去比划比划,祖父看看你的功力有没有进步!”
说罢便大步朝外走去,荣逸瑾无奈地笑了笑,转身嘱咐妻子:“你多陪陪祖母。”
他踏出暖阁前,又回头望了眼倚在榻边的祖母,目光里满是孺慕。
荣老夫人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眼眶微微发烫。
窗外寒风卷着细雪掠过琉璃瓦,可她却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曾几何时,她日夜盼着丈夫能够死而复生,回来看看自己,如今不仅盼到了,还能像寻常夫妻般斗嘴打趣。
正出神间,一双温热的手突然覆上她冰凉的手背——李嫣然蹲在榻前,眉眼弯弯:
“祖母可是冷着了?我让人再加些炭进来?”
荣老夫人反手握住孙媳的手,掌心的暖意顺着血脉直抵心口。
雕花窗外,夕阳将最后一抹余晖洒在皑皑白雪上,为这方庭院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