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躺在一处,宋辙也是小心翼翼,他的手掌不敢触碰佑儿的腹部,翻身也是轻悄悄的。
佑儿见他又是激动欣喜,又是辗转难眠,笑道:“夫君向来稳重,想不到也有这般抓耳挠腮的时候。”
他也不介意被佑儿取笑,还自嘲道:“我生怕把你压着。”
偏过头看着白墙深思熟虑道:“前几日那般……不知会不会伤着。”
天色愈发暗沉,佑儿过了兴奋的劲儿就昏昏欲睡,唯独宋辙过一阵就念叨两句,没过一阵又紧张担忧起来。
“这事儿还不急着跟别人讲,总归要坐稳三个月的。”
“佑儿,咱们竟然有孩子了。”
吵得佑儿烦不胜烦,最后用手捂住宋辙的嘴道:“再说一句话,立刻衙门点卯去!”
宋辙不敢再多说话,他并非不沉稳的人,只是突然一个在世上没得亲眷之人,一时间成婚又有了血脉相连的子嗣,这对他而言,真是老天眷顾了。
也是奇了,自那日起佑儿再不觉着烦闷,那股子郁结难解也突然消失殆尽。
倒是随着日子久了,渐渐有些吃不下饭。
也是苦了她,如今是天热酷暑时节,本就容易让人茶饭不思,她又因怀孕的缘故,闻不得那饭的味道。
这可为难了厨房那边,换着花样给她做吃食。
这倒是让佑儿心里有些愧疚,因此每回上了菜食都硬着头皮吃了些。
可才吃进口中没多久,胃就开始翻涌不适。
榕香看着心疼,请了大夫来也束手无策,这女子怀孕不易,大多时候的辛苦只能熬着。
宋辙自入了夏,就愈发忙碌。这日刚做完了差事,想着能早些回家中照顾佑儿,谁知刚踏出通政司衙门,老远就瞧见玉福宫的小黄门跑来,心头顿时觉着突突然。
果然是弘德唤自己去议事。
曾几何时,宋辙的人生追求就是站在万众瞩目的玉福宫,就是成为天子近臣。
可不知何时起,他开始有了些无奈的情绪,再到现在竟然觉得有些不愿过去。
也难怪世人总是说得到了就不再珍惜,大约是那滋味尝多了,才晓得腻。
小黄门小心翼翼打量着眼前这年轻的宋通政,朗月清风的面容,却周身散发沉稳的气息。
不比沈尚书那般冷冽寂寥如冰山,眼前这人虽也常板着,可给人的感觉却是静水流深。
人天生带着的气韵是很难说清楚道明白的。
玉福宫里不止有弘德,阶下左上首的位置还坐着沈谦,面色依旧凝重,看不出什么玄机。
倒是弘德见到宋辙进来,便招了手让他上前说话。
就公孙贺请奏告老还乡的折子,弘德拿不定主意,先是问了高品,可那狐狸似的人,说话滴水不漏,说了半天也没答到正题上。
迫于无奈,弘德又问了沈谦的意思,可换来的结果是抄没家财充国库,家中男丁先流放再杀之永绝后患。
诚然这答案也让他兴奋,却不是作为皇帝想听到了。
身在这个位置,首当其冲的就是朝臣的权衡,朝政的操控,再其次就是身前身后名声。
若一个三朝元老告老不成,反被皇帝砍头,必然会引起士大夫哗然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