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 霍岭生一直在试图平复总也静不下来的心湖。
他抄佛经,念清心诀。
致力于用一切心理学上的效应来解释那晚的心动和心乱。
可是收效甚微。
他的心因此更乱了,像是被一块沉闷的巨石添堵其中, 有什么沉寂已久的, 压抑已久的东西叫嚣着要冲开这层阻障。
他极力压制, 克制, 认为过一些时日就好了, 只要过段时间, 所有的情绪都会淡去。
时间天然会冲淡和抹平一切。
然而一切在此时拥着的温软身体上全然崩盘。
早该知道的,从在那扇窗下透过凤凰花树抬头看过去的那一眼,他就没办法把那个画面从自己脑海中完全驱离。
不然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的他也不会在廊道撞见星若引起的那场闹剧时, 停下脚步,没在暗处。
按照以往的个性, 他早就远离纷扰。
霍岭生直到这个时候才愿意承认, 听到那个男人不是阿延金屋藏娇的情人,而是把昭昭带回来的养父时, 他当时心里是有一丝松动和愉悦的。
自诩君子如他, 在看出那扇窗距离阿延二楼的书房不远时, 也生起过和黎清叙一样卑劣的揣测。
可怎么最后他就怀了阿延的孩子了?
霍岭生晦眸闪烁,箍着纤腰的手臂不自觉收紧。
透过薄薄布料贴过来的温度在升高,他感觉自己的毛孔在战栗。
“你、你是不是可以放开我了。”
江之遇脸颊被迫贴在男人胸膛上,腰被箍得动弹不得。
没想到男人看着清清冷冷,像遥望一座寂冷的雪山, 身体上的温度这么高, 胸膛滚烫,烫得他有种快要被焚烧的错觉。
霍岭生被这一声轻咛唤得骤然回神,一把松开他。
“抱歉, 是我唐突了。”
“应该是我向你说谢谢才对。”江之遇脱开滚烫的怀抱,仿若从烈火岩浆中剥离一般,“如果不是你拉住我,我或许已经摔到了。也不知道肚子里的宝宝……”
江之遇低下头,抚了抚自己的肚子,重重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宝宝没事。”
“谢谢你。”他扬起眼睛,感激冲他笑了笑,“我真是太粗心大意了。”
霍岭生怀中温热纤软骤失,草木清香和木屑的味道也随之拉远。
他的怀抱、手心,还有胸膛,像被人突然挖了一个巨大的洞,一瞬间被无尽的黑暗和空寂填满。
空空的,好失落。
霍岭生失魂落魄地望着这双冲他笑着的漂亮眼睛:“……是我离你太近了。”
江之遇先是一怔,随后看向工作台前和他挨着的座椅。
平时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刚才习惯性使然,他起身离开时,因为太过兴奋和喜悦,忘了旁边还有一个人,把脚绊在了这张座椅上。
江之遇反应过来:“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你。”
他弯下身收拾起刚才险些绊倒牵落到地面上的工具和木料,还有一同卷落的营造书和手稿。
霍岭生蹲下身帮他收拾。
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他细白的手背,霍岭生触电一般把手缩了回来。
“你怎么了?”江之遇觉得今天的霍少爷十分怪异,随后想到什么,他支支吾吾问,“……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为什么会这么问?”这回真是在昏暗光线下,降了一整日的雨,天空被灰云遮掩,罩了层烟蒙蒙的雾。
暮色因此比平日早降几分。
刚才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开灯,现在工具室里笼了层昏沉的光。
周遭一切都在变暗,像是被一只灰色的刷子在一点一点涂抹。
霍岭生透过这不太明朗的一点光看他小心翼翼试探望向自己的眼睛,他身后的背景在虚化。
不知为何,这双眼睛却在这一刻格外晶亮清晰,昏暗光线下看到的这张隽美朦胧的脸也更让人心动。
但现在霍岭生清楚这不是他这几日查到的心理学中的“黑暗效应”。
他并不是因为昏暗的环境,朦胧的视角,卸下心底的设防对眼前这个人心动。
他是真切的对这个男人产生了占有的欲望。
“我只是觉得你看我像是我身上有蛇虫毒蚁一样。”江之遇一边捡着地面上的东西,一边回想说。
白日时就有这种感觉,刚才看霍少爷不小心碰到自己后的反应,更是让江之遇这个想法达到顶峰。
霍岭生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刚才抽回手的那一幕。
他淡声道:“是你的错觉,你身上没有什么,是我性格太孤僻了,不太会和不亲近的人相处。”